如你走过冬天(27)+番外
裴鲤戴好耳塞,拨通了季琛的电话。
爆竹声被关在窗外。裴鲤有种错觉,仿佛等待接通的提示音贴着耳鼓响起,与忽然加速的心跳声一起,直直地敲进他的脑子里。
然后他听见季琛的声音:“裴鲤?新年好啊。”
裴鲤愣住了。
电话接通之前他设想了好几段对白,没有一段是以这样平静无波的“新年好”开始的。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新年好”,声音沙得不像话,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季琛似乎也听出来了,语调不再那么云淡风轻:“怎么嗓子哑了?感冒吗?”
裴鲤闷闷地应了一声。扁桃体肿成了胡桃,卡在嗓子眼儿里,十分难受。
季琛的声音带着疑惑:“昨天还好好的。”
裴鲤嘶声道:“我也不想的。”
季琛听得难受,打断道:“你别说话了。”
裴鲤大受打击。他艰难地开口:“小琛,我无聊。”
季琛叹气道:“你确实很无聊。”
不等裴鲤被打击得更深,季琛继续道:“那你听我说吧。”
季琛的大年初一远不如裴鲤那么无聊,因为他没生病,而且风信子开花了。
“今天早晨忽然就开花了,花香味好重,”季琛说着,声音就带上了笑意,“你是不是昨天就感冒了?那么明显的味道都闻不到。”
裴鲤无言以对。
季琛又说,下次还想添一盆多肉。他仍然惦记着裴鲤家那盆的八千代,养着它的两个月里没怎么用心照顾,现在想来依旧于心有愧。
裴鲤嗓子正难受,想要插嘴也只能言简意赅:“你搬回来。”搬回来可以继续养那盆八千代,也不怕他糟蹋。
季琛微妙地停顿了片刻。
裴鲤知道这就是季琛的拒绝了。他郁闷地住嘴,却又忽然福至心灵:“来看看它?”
他话说得简短,季琛却像是听明白了,惊讶道:“你把它带回你父母家了?”
裴鲤试图用两个字讲清楚原委:“浇水。”
季琛的声音带着笑意:“多肉一两周才浇一次水。”
裴鲤心虚地哦了一声。
季琛忽然问:“伯父伯母在吗?”
裴鲤答道:“庙会。”他们家每年初一都会去。今年李玉华心疼儿子生病,要去排队摸玉马消灾,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他琢磨了一下季琛这句话,眼睛一亮:“你来看花?”
一段漫长的沉默。
然后季琛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不看花,看你。”
……
裴鲤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脸红心跳,已然染上一场来势汹汹的热病。
季琛发过来了风信子的照片。珍珠白的狭长花朵缀在花茎上,十分生动可爱。裴鲤瞧着照片会心一笑,本打算把放在客厅的八千代端来拍个照,起身时猛然看到书桌上的玫瑰,又有了更好的主意。
昨天回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花瓶,裴鲤把玫瑰插在了自己的水杯里。那枝玫瑰同他一样在寒风里冻了大半个下午,花瓣都蔫了,他摆弄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拍摄角度。
裴鲤发完照片就开始抓紧时间拾掇自己。裴家跟季琛新租的房子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然而等他洗了个澡吃了顿药顺便含着川贝枇杷膏把昨夜阖家团圆看春晚留下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了,季琛仍然音信全无。
裴鲤忽然意识到季琛过来其实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季琛没有车,也搭不上公交,大年初一的,北城街上的出租车那么少,出行该有多难呢。
裴鲤赶紧又拨了个电话。
季琛接得很快。
不等裴鲤开口,季琛就解释道:“我在等出租。”
裴鲤听得见电话那头呼啸的风声。他懊恼道:“是我没想周全。外面冷,你先回去。”
季琛柔声道:“我想见你啊。”
裴鲤就有点儿脸红了。他硬起心肠坚持:“那你也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接你,乖。”
季琛沉默片刻,说:“那我不去了。”
裴鲤还在耳鸣都能听出来季琛的失落。他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于是正在热火朝天刷副本的陈彤旗被连续几通追命索魂手机铃催得坑了一盘队友。
第30章
陈彤旗捏着嗓子扮了个身段:“裴生,彤娘这厢把莺莺送来了。”
……
季琛面无表情。
裴鲤朝天翻了个白眼,越过他把季琛拉了进来。
陈彤旗边脱鞋边抱怨道:“是不是啊,新人送进房,媒人甩过墙?”
裴鲤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明知陈彤旗不过开个玩笑,还是脸红了。
他把这怪罪于感冒发烧脸皮薄。
季琛脚边堆了好几个牛皮纸袋。他递给陈彤旗一个:“新年礼。本来想托裴鲤捎给你们的,刚好今天拜个年。”
陈彤旗接过来咧嘴一笑:“还是小琛会做人。哥哥带你玩儿!”
裴鲤不满地嘶嘶:“红娘和莺莺有什么可玩的?”
季琛递过去几个相似的袋子,打岔道:“徐哲、郑雪,还有你的。”
裴鲤毫无防备地伸手去接,差点被压了个趔趄:“靠!什么啊?”
季琛便笑起来:“水果、饮料,还有感冒药。”
裴鲤在季琛的催促下吃药去了,陈彤旗窝在沙发上做指点江山状,一脸沧桑地感慨道:“今年这是怎么了?不是你病就是他病啊?”
季琛说:“总比你一年四季都发病好。”
陈彤旗瞪大了眼。
季琛无辜地指了指旁边含着体温计有心无力的裴鲤:“代言。”
陈彤旗见裴鲤口不能言,脑筋一转,趁人之危地说起这一年里裴鲤的糗事。裴鲤怒目而视,季琛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离开得不算久,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陈彤旗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裴鲤心血来潮练左手球的事:“明明右手屁事儿没有偏要用左手跟哥哥们的右手打,不是找抽吗?可被徐哲和我一顿切菜砍瓜,连郑雪都能虐他。这货还不信邪,硬要练,抖M吧?”
季琛若有所思地瞧了眼裴鲤的肩膀:“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你刚回来那阵子——嗷!鲤鱼你踹我干嘛?”
裴鲤取出了体温计,清了清嗓子:“看你不爽。”
陈彤旗怒斥:“独夫!”
季琛没理会他们的斗嘴。他看着裴鲤,眼神极其柔软。裴鲤也不知是被看得头晕还是病得头晕,浑浑噩噩地想起来,好像季琛去深圳前,就一直是这么看他的。
他怎么会没发现呢。
裴鲤安静了,陈彤旗自己也说得没趣,眼神随之落到裴季二人身上。他看了一会儿,眉头逐渐锁紧,狐疑道:“你们——”
裴鲤如梦初醒:“什么?”
陈彤旗琢磨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了底稿。他实在觉得离奇,又不想在大年初一就闹出尴尬来,便支吾道:“没什么。”
季琛像是看出来了他的疑问,很快扯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