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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354)

说到这儿,他想起那舍生忘死要引燃地下死阵的蓟承明,“嘿”一声冷笑,道:“朕倒忘了,宫中早已不宁,这些乱臣贼子还差点成事了!”

朱聿恒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天下大定,些许旁枝末节,孙儿替您斫除即可。”

“好,朕此生最为欣慰的,便是有你这样一个好孙儿!”皇帝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又想起他的病情,叮嘱道,“切记不要太过劳累,审完便尽快安歇吧,好生将养身子。”

朱聿恒应了,退出后便召来诸葛嘉,一听说梁垒负隅顽抗,诸葛嘉拍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审讯之事属下最为拿手,您在堂外喝杯茶,属下片刻间便将他嘴撬开!”

结果,朱聿恒在堂外喝了足有两壶茶,批完了所有折子,安排好了一切事宜,等到鼓点打了四更,诸葛嘉那边还未传来讯息。

他站起身走到大牢中,隔着栅栏看见梁垒正被绑在椅上,狱卒用薄刀片切开了他的脚指甲,探入甲下伤口。

骨膜薄韧且密布神经,被尖锐的钢针四下划割,梁垒头发蓬乱,满脸血污,整条身躯如遭雷殛,颤抖中全身冷汗如雨,喘息深重,一如濒死野兽。

诸葛嘉喝道:“梁垒,你还是从实招来吧,青莲宗如今逃往何处,你们又在朝廷与各地潜伏了多少耳目?说!”

梁垒喉口嗬嗬作响,死命地挤出几个字:“狗官,有本事你杀了我!”

诸葛嘉冷笑一声,正要吩咐再行刑,朱聿恒担心梁垒会被折腾至死,上前制止。

示意闲杂人等退出后,他向梁垒开口:“梁小哥,若本王没猜错的话,青莲宗要为祸作乱,又没有能力对抗朝廷,那么下一步要前往之处,自然是当年傅灵焰设下的死阵了。我问你,下一个阵法在何处?”

“呸,我宁死也不会吐露!”梁垒目眦欲裂,一口血水啐向他:“可惜我们一家人都瞎了眼,居然没看出你、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阿南……全都是狗贼!”

阿南。

这两个字入耳,如同揭开心口伤疤。

朱聿恒略一偏身,避开了血水,脸上神情顿时转冷:“怎么,是北元进攻我国后百姓有好日子过,还是前朝余孽上台后,你们就有清明天地了?”

梁垒怒吼道:“我青莲宗救苦救难,而你们朝廷狗官只知搜刮百姓,逼我们多少人上绝路!不将你们推翻了,难有朗朗乾坤!”

朱聿恒在椅上坐下,接过诸葛嘉递来的茶盏,沉声道:“至少,我与阿南共同进退,破解了敦煌的死阵,使得敦煌百姓免于流离失所,饥寒冻毙于荒野,而不是如你们这般,口口声声青莲老母救苦救难,却要发动死阵,令一地百姓再无生机!”

“住口!”

朱聿恒缓缓吹了吹杯中热茶,问:“恼羞成怒了?既然你们青莲宗如此救苦救难,那么下一个地方要去何处?南下?横断山脉,还有哪里?”

横断山脉四字入耳,梁垒的神情顿时一变。

显然他身为青莲宗重要人物,确实知道傅灵焰几个阵法的所在。但随即,他便放声大笑出来:“想从我口中套取阵法所在?你做梦!那阵法早已消失,你们还要如何寻找!”

朱聿恒目光微冷,抬眼瞄向他:“早已消失,是什么意思?”

“哼,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争权夺利,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反倒……”

话音未落,他喉口忽然卡住,只听得喉管中传来轻微的咕咕声,声音戛然而止。

朱聿恒见势不对,将茶碗一搁,霍然起身。

诸葛嘉见多了诈死发难的囚犯,立即大步走到梁垒面前,举起手中的刀尖抵在他的心口,低头审视他的情况。

只见梁垒口鼻中全是黑血涌出,眼睛死死瞪着他,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诸葛嘉立即扭头,大吼:“叫郎中来!”

为防审讯时下手太重,牢中审重犯时一般都会唤来郎中以备万一。

耳边脚步声响,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进来,一看梁垒的脸色,再翻翻他的眼睛,当即便知道没救了。拿根银针扎了扎他的人中,又试了试口中黑血,摇头站起身道:“没救了。”

诸葛嘉脸色难看:“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想是……他被捕时口中藏了毒蜡丸,如今受刑不过,便……咬破自尽了。”

“不可能。”朱聿恒断然道,“他是在照影双洞中被捕的,如此间不容发的阵法中,气息一岔便会出事,谁会事先在口中藏着毒蜡丸?”

诸葛嘉急怒至极,命人将梁垒拖下去后用漏斗将绿豆水灌了一肚子,又一再催吐,折腾了足有半个时辰。

但,他断了气,终究没能救回来。

朱聿恒看着梁垒死去,神情若冰。

梁垒最后那句话,在他心头久久盘旋——

那阵法早已消失,你们还要如何寻找!

这是他毒发后神志不清的疯话,还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第183章 朔风吹雪(2)

堂下天井中,红烛烧残,匠人们还在拼凑地图。

事关重大,地图拼出来后,已经送到皇帝居处。此时他正捻须站在廊下,沉吟审视面前石板。

见朱聿恒来了,皇帝示意过来与自己一起查看。

之前的崩塌显然威力极大,石板已碎裂成二三十块,小如指甲盖,大如巴掌,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又精心拼凑贴好,呈现出上面的地图。

这块石板与他之前在高台上见过的无异,都是借助石头本身的纹理,然后在其上浅刻纹路,形成地图。只是这幅显得格外粗糙些,非但表面坑坑洼洼不曾打磨平整,连地图浅刻都是仓促而就,线条草草,仿佛要消失在石板本身的纹路间。

石面上,一条江河自西而来,流向东南。河流的南岸是一片繁华城市,而河流中则是一片形同草鞋的沙洲,被滚滚浪涛包围着。

皇帝端详着这副地图,问朱聿恒:“看得出是哪一带吗?”

朱聿恒端详着石板上的河流,思忖道:“自海边回来后,孙儿便一直寻找相同的地势,可不是河流方向不对,就是沙洲形状不对,因此……至今未有定论。”

而关系这个阵法的地图,又总是潦草难解。

想起梁垒临死之前所说的“消失”之语,再看看石板上那些仓促而就似要消亡的线条,他一时又陷入深思。

皇帝沉吟片刻,问:“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昆仑山阙如今冰封万里,无法进入,再说时间也已来不及。孙儿已决定孤注一掷,南下横断山。”

天色尚未大亮,傅准便被人从睡梦中拖出,面色更显苍白憔悴。

听说是皇帝要询问当年阵法之事,他携带着傅灵焰的手札而来,将其摊开翻到最后几页。

正是莽莽大山之中,六道白水横劈开七座绵延大山,当中有瀑布自山巅而下,周围雾气弥漫,一片空白,仿似迷失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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