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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45)

“你去黄河干什么?我听你说,堤坝垮塌也是你的责任?”

“可不是嘛,公子吩咐我要守好那一段大坝的,可惜……”阿南抬起自己的手,将它放在自己面前,刚刚还飞扬的神采黯然下来,“可惜我的手,辜负了他的期望。”

“那一段崩塌的堤坝,自百余年前修建后,每年加固,不曾疏忽。就算黄河堤坝会出事,这一段,应该也是最稳固的。”朱聿恒盯着她,一字一顿问,“你说的公子,是怎么知道那里会出事,又提前让你去守护的?”

阿南察觉到他话中的异常情绪,抬头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放下来,抱臂道:“公子既然下令,我就奉命秉行,至于他怎么算出来的,我就不管了。”

“算?”朱聿恒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讯息。

阿南“啧”了一声,说:“大概吧。不过他的算法和你不一样。他依据的是五行决,大到天下山川海势,中间机关阵法,小到微毫纤末,从未失手。”

朱聿恒垂眼看着她的手,抿唇不语。

毕竟,抓捕公子时,他也清楚看到了,对方瞬间便能对八阵图作出洞悉与游离。若不是为了救那个司鹫,估计诸葛嘉倾千百人之力也无法困住他。

所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吗?

他忽然出现在三大殿,也是因为他算到了紫禁城的三大殿会有那一场大火?

朱聿恒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被锦衣包裹住的殷红血脉。

那么,他的下一次病发——甚至是,下一次天降的灾变,她的公子,也算得出来吗?

而不知情的阿南,见他神情茫然,便抬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所以,你要用我给你的这岐中易,和教你的方法,好好练手啊,不然的话,你都对不起我豁命去救你!”

朱聿恒望着她,迟疑间,似乎想要从理直气壮的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查探出她和公子合谋的迹象。

但没有。

她霁月光风,目光坦亮得近乎凌冽,与她背后的日光一般,直刺入他的心口。

酷烈而明亮,几乎没有,半分阴霾。

第28章 六极天雷(2)

当天下午,卓晏那个爱妻之名天下皆知的父亲,就因为妻子的病情,赶回了家中。

“见过提督大人。”

显然卓晏已经提醒过父亲,关于皇太孙隐瞒身份的事情。卓寿对朱聿恒行了个军礼,两人各自落座。

一眼瞥到歪坐在旁边榻上的阿南,卓寿心下诧异,但转念一想皇太孙殿下这个年纪了,随身带一两个姬妾出行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

皇太孙殿下坐姿无比端正严整,脊背与腰线笔直如一柄百炼钢打造的青锋剑。而旁边的这女子,软趴趴地靠着枕头跟要滑下去似的,那姿势就像只偎依在榻上的猫,没形没象,绵软慵懒。

更何况,她的长相虽然不错,但那蜜色的皮肤,亮得像猫一样的眼睛,惫懒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扎眼。

殿下的眼光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带着个这样的女人?

一时之间,卓寿猜不出阿南的身份,便也就装作没她的存在,先向朱聿恒请罪:“提督大人降临寒舍,卑职在外无法亲迎,惶恐万分!”

“哪里,是我仓促而来,未能尽早告知。”

阿南听着两人这无聊的寒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抓过旁边的瓜子嗑了起来。

没理会她的急躁,朱聿恒又问:“听说尊夫人抱恙了?”

卓寿强笑道:“不怕提督大人见笑,内子多年来身体便是如此娇弱,家中也请了大夫常住,都已习惯了。”

瓜子吃得口渴,阿南端起了茶盏,慢悠悠地啜着,打量这个应天都指挥使。

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虎背熊腰,眉目甚为威严,可以想见他领兵征伐时发号施令的模样。

说起来,卓晏与他爹眉眼长得颇像,不过他引以为傲的身材,可比他爹瘦弱多了……

耳听得这两人不咸不淡说着客套话,阿南实在受不了,悄悄拿颗瓜子砸向朱聿恒后背,在他侧头之时,向他做了个“要紧事”的口型。

朱聿恒面无表情地将脸转过去,问道:“卓指挥使,不知你是否知道,王恭厂的卞存安来找过你夫人?”

卓寿诧异问:“卞存安?这是哪位?”

“是如今王恭厂的厂监。”朱聿恒看似随意道,“他因尊夫人是葛家人,而来询问了一些事情。”

“内子虽姓葛,但葛家全族流放,已经二十多年未通音讯,怕是卞公公会一无所获。”

“卞公公确实空手而返。”朱聿恒说道,“说起来尊夫人甚是不易,竟因二十年前的一场火,此生困在家中无法出门。”

卓寿毕竟男人粗心,挥手道:“也没什么,那场大火中丧生了那么多人,好歹内子还能保住一条命,也算是上天垂怜了。”

“各处驿站都有水井火备,怎么还会起那么大火?”

“大人有所不知,那场大火,来得相当蹊跷。” 卓寿显然对于当年之事还记忆犹新,一听到朱聿恒发话,立时说道,“当日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谁知半夜忽然一片闷雷炸响,东南西北皆有雷声,随后整个驿站轰然起火,火势一起便席卷而来,雷声又引发地动,所有人无处可逃,被闷在其中焚烧,那场景,真是惨绝人寰!”

阿南“咦”了一声,那原本懒洋洋倚靠在榻上的身躯顿时坐直,连眼睛都变亮了:“卓大人,你详细讲讲当日情况?”

卓寿扫了她一眼,还未发话,便听到朱聿恒道:“听来确实动魄惊心,不知卓指挥使与夫人当时如何脱险?”

听皇太孙发话,卓寿便回忆了下当时情形,说道:“卑职是武人,是以第一声雷时便惊觉了。睡意朦胧之中听到一声炸响,尚未分辨出是哪里来的,便立即起身,以为自己尚在战场,是敌方来袭。等起来后,便听到南、西、东各传来三声炸雷,才想着之前第一声应该是从北而来。那雷声太多太密集,卑职听得外面惊慌呐喊之声,立即抓过床头的刀,跑去看雅儿……咳,便是我当时未过门的妻子了。”

他奔出房门后,忽听得头顶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仰头一看,已经是漫天火起,映得半空都是亮红色,极为刺目。

正当卓寿下意识闭眼之时,脚下又是一阵巨响,地面剧烈震动。像他一样反应稍快些、从屋内仓皇逃出来的人,都跌倒在地,一时满院都是哀呼惨叫声。

此时院内已是烟火滚滚,卓寿仗着自己在敌阵中拼杀出来的身手,硬是在弥漫的黑烟中爬起来,拨开面前窜逃的人群,踹开葛稚雅所住的厢房大门。

当时送嫁的婆子已经全身起火死在床下,葛稚雅也被火势逼到了墙角。

卓寿冲进去,将她一把拉住,带着她冲了出去。

“只是不曾想,就在我们出门的那一刻,雅儿被门槛绊倒,面朝下扑倒在了正在燃烧的门帘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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