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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异常调查官(1077)+番外

祈行夜为晏洺席规划的,是一条真实之旅。

晏洺席站得太高了。

即便是与第二世界的合作——或者说利用,晏洺席所接触的,也始终都是管理署和乐园的绝对高层,却从来没有亲自走进那片残酷的废墟,感受过斜照在身上的荒凉夕阳。

祈行夜深知,决策者离战场越远,就越冷酷。

人命对他们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真实存在过的人生,他们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们也有自己的亲朋挚爱,喜怒哀乐。对他们而言,那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甚至连死去之人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多可笑。

说着要为全人类规划未来,改变世界结局的人,却连真实活着的人们都没有见过,不在乎那些鲜活的生命。

所以祈行夜将真实的世界,血淋淋剥开在晏洺席眼前。

他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犯下了怎样致命的错误。

也一如祈行夜所计划的,晏洺席生平第一次,身边没有下属或雇佣兵的追随保护,独自一人深陷于疯狂的难民中间。

被围攻,被追杀。

晏洺席面无惧色,平静扔掉外套挽起袖口,他抄起身边任何能拿到的武器,毫不留情挥向冲过来的狂暴难民,看着一个个污染体倒在他面前,尸骸遍野。

那股狠戾果决震慑住了不少难民。

后来者看到先上前的人纷纷倒下,也都畏惧着打起了退堂鼓,忌惮着连连后退,然后赶紧狂奔逃离。

晏洺席垂下眼,平静擦拭去迸溅在手腕的血迹。

却在下意识看向身后时,愣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晏洺席身躯一僵,一时间眼神复杂难言。

他竟然……会本能的想要确认他身后之人的安危吗?

晏洺席的身后,是谁?

他此生只保护过一个人。

从来都是接受他人保护和簇拥的晏洺席,只将枫映堂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当做盾牌,为枫映堂挡下所有伤害。

今夕何夕,此夜同彼夜。

在华府时,也是这样的孤军奋战,从四面楚歌的燃烧大火中逃杀。

只是那时,他身边有枫映堂。有一双真挚明亮的眼眸,会为他而焦急担忧。

而现在,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身侧寂寥,唯有他自己而已。

晏洺席眸光晦涩不明,久久垂眼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直到前面再传来响动,他才漠然回神,再次抄起武器向前走去。

虽然晏洺席身为未来科技集团掌权人,身边常年都有雇佣兵和下属层层环绕,即便有人想要杀他,也等不到他出手就会被雇佣兵按下,但是这不代表着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长年累月锻炼积累下来的体术,让晏洺席此时即便一人,也能够从容自如的应对危险,那些想要杀了他的难民甚至近不了身。

但同时他也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

第二世界就算败落,也有数亿人口,这片陆地上生活的人们隐蔽在废墟中,危险不知其数。

晏洺席只有一人。就算单论某一个难民不是他的对手,但十个呢,一千一万呢?

车轮战也会耗尽他的体力,最终落得个死亡的结局。

衣着考究的晏洺席在废墟中格外显眼,暗中不知有多少双贪婪饥饿的眼睛盯上他,将他当做管理署那些空有财富和权势,却一旦失去保护随从落了难就任由宰割的肥羊。

想要改变眼前的局面,晏洺席只有一个选择——联络上他在第二世界的力量,获得追随者的保护。

而在科研所沦陷,大部分势力也随着科研所一同覆灭的现在,晏洺席能够启用的,只有最后一张底牌。

那也是祈行夜至今没能找到隐蔽存在。

一旦晏洺席翻开底牌,很可能就会被祈行夜尾随而至,失去优势。

晏洺席清楚。但他更清楚,这是祈行夜的阳谋。

就算他知道祈行夜想要利用他拿到储备能量,也不得不去主动翻开这张牌。如果他不做,最终也会体力耗尽,死在废墟难民之间。

晏洺席冷呵了一声,眉眼冰冷。

所以他说,他不喜欢祈行夜。虽然他期待着一个没有愚昧的世界,但显然敌人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

杀意和鲜血堆积在晏洺席身上,本一丝不苟整洁的浅灰色衬衫上迸溅了鲜血,整齐拢向脑后的发丝散落下来,在深邃眉眼投下阴影,宛如煞神临世,不可触碰。

远远的,很多难民看到晏洺席这副模样,意识到自己判断错误,这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也就赶忙重新躲起来,不敢上前招惹。

晏洺席将卷了刃的刀随手扔向废墟,缓缓抬手拭去唇边血迹,再从死去的攻击者手里拿走武器。

但就在他俯身的瞬间,却有一道风从旁边吹刮向他。

晏洺席立刻沉下了眉眼,敏捷侧身避开。

却在想要反击的那一秒,忽然看清了攻击者。

——流着眼泪,满脸惊恐的瘦弱女人。

“对,对不起。”

女人面黄肌瘦,摇摇欲坠却咬牙坚持:“我的孩子生病了,她得了辐射病,需要药物和食物水源,不然她会死。我不是故意要攻击你的,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死了没人会照顾我的孩子……”

晏洺席自认不是心善之人,曾经挥向至亲的刀,也没有过犹豫。

可就在他挥刀向眼前人时,却犹豫了。

他无法自抑的回想起了四十亿次循环。

在循环中,也有人主动伸出手向祈行夜,他们叹息着说“还是个孩子呢可怎么活啊”,将能够遮风避雨的屋檐,分给了祈行夜,将自己的食物和衣服送给那小小孩童。

晏洺席想起了自己在小镇循环的所见,他记得自己所厌恶的那些亲戚,在争吵之外,也有人主动走向祈行夜,愿意用自己的温度,在冬夜温暖他。

他皱紧眉头,想要将那些混乱闪现在脑海中的片段删去,可越是想要压制,那些循环的记忆和连带而来的情绪,就越是深入骨髓,纠缠不愿离去。

改变一个人要多久?

一次不够,那四十亿次的重复呢?

祈行夜笑眯眯的模样闯入晏洺席的脑海。

他说,晏洺席,没有人是完全隔绝的孤岛,如果做不到守望相助,那就只能在黑暗中一同毁灭。

他问,晏洺席,你说你要为人类规划未来,可如果你的未来里空无一人,又算什么未来?

晏洺席本来对祈行夜的问题不屑一顾,此刻却不由得一怔,难以言喻的情绪漫上心头,那是从未有过的复杂难言。

他侧眸,漠然看向女人身后的废墟。

那里,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废墟土块后面,努力捂着嘴巴压制哭泣,泪眼朦胧的看着女人的背影。

晏洺席修长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五岁那年,也曾期待过“母亲”。只可惜,伊芙波娃身体力行教会他:感情是无用的废物。

“既然有想要的东西,那就自己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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