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了,说是在检查整栋楼的人。”
明荔枝压低声音,皱眉道:“像是在筛查感染?不仅是这边,家那边也一样封锁了,邻居全都被筛了一遍,我去的时候正在做笔录。也有人在搬他家里的东西,都要拿走做检查。”
“老板,我们这次,好像真的摊上事了。这个委托太危险,搞不好会把我们也卷进去。”
他试探着问:“要不然,就算了吧?没人会怪你的。反正委托人都死了,查下去没有钱也没有意义。”
祈行夜抿紧唇瓣到发白,他站在街对面,注视那些黑色制服和防化服的举止。
没了笑容后,那张眉眼深邃的俊容,锐利得令人心惊。
“不。”
长久的沉默后,他低声道:“正因为委托人已经死亡,所以,才必须要查下去。他用生命委托,那我就应该还他一个真相。他直到死的时候,都信任着我……”
祈行夜转身看向明荔枝时,已经重新嬉笑起来。
他耸了耸肩,语调轻松:“毕竟我是私人侦探嘛,这叫职业操守。”
车子开回侦探社附近时,不论是祈行夜还是明荔枝,恍惚都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在警戒线现场沾染的紧张冰冷,都被喧嚣热闹的烟火气所取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温暖笑脸。
“小夜回来啦?”
老大爷笑呵呵向祈行夜招手:“家里刚做了不少小菜,你回头来拿点。”
祈行夜笑着点头:“得嘞,陈大爷你家里的咸菜缸记得给我留着,我帮你刷——不许抢我的活儿干。”
旁边大娘也随口打招呼:“小夜这么早就出门了?今天没睡懒觉?难得啊。”
“诶呀,小明这孩子也在啊,晚上姨家烤串,来呗?”
“来来来,刚蒸好的馒头,小夜你们拿几个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
短短不到一公里的街,祈行夜硬是开了半个小时,陷入街坊邻居热情的汪洋大海中。
他游刃有余的笑着和邻居们打招呼,言语间各家的情况记得清楚。不论是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是瘪嘴哭的孩童,看见他都露出亲近笑容来,好像他是自家的一份子。
他也自然融入其中,爽快包揽了老人家里的活计,甚至辅导孩童作业的工作。
“老板。”
一名年长姐姐叫住了祈行夜,严肃叮嘱道:“今早旁边街区一个干私人侦探的出事了,好像被人砍了,警察都去做了笔录,还问我们来着。怪吓人的,你也多加小心。”
祈行夜笑容浅淡下去,点头道谢:“谢谢姐,我会的,你也注意安全。”
到家时,收到的吃食堆满了整个后座椅,明荔枝尝试拎起来,重得龇牙咧嘴。
祈行夜无奈,轻松接过,又分了一大半给明荔枝:“诺,拿回去吃。”
“估计出事的那个私人侦探,就是客人之前去找过但拒绝了他的……附近不太平,你最近别来兼职了,早点回学校,别让你家长担心。”
明荔枝愣了下,嘟囔道:“我爸才不会担心我呢。”
话虽如此,但江南新区的所见,还是压在两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即便他们不说,但那些从未见过的黑色制服,和现场如临大敌的警戒,还是让他们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祈行夜走进玄关,夕阳下的侦探社,依旧保持着早晨离开时的模样。
“错觉”没有消失,蜿蜒的血迹和残破的骸骨,都在提醒着他,客人所带来的究竟是怎样的怪异。
现在客人已经死了,最有用的线索消失,客人的私人物品也接触不到,祈行夜就算有心也无力。
他点开客人发的信息。但早上还唯一幸存的音频,也已经失效。
祈行夜愣了下。
欲盖弥彰。
好在他早上职业习惯的随手将音频又录了一份,保存在离线录音笔里,得以幸存。
几十秒的音频,他反复循环了上百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的嘈杂和哭泣绝望,仿佛将他拉回到了死亡现场的小巷,感同身受客人死亡前的痛苦。
良久,祈行夜伸手关掉录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出了熟稔于心的号码。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谁在喊“秦老师你赶紧过来”,回音空旷阴冷。那人赶忙应了一声,又把凑近手机:“干嘛?你这讨债的学生,又闯什么祸了?”
祈行夜眼里染上笑意:“秦老师!你这是又跟着下墓了?还没折里面呐?”
“……我谢谢你,真会说话。”
“说吧,又是怎么了?”
虽然是京城大学民俗学系主任,但秦伟伟越发觉得,自己当年教的不是天资不凡的学生,而是个祖宗。没事老秦,有事秦老。
祈行夜将客人的事大致说给曾经的导师听,但剔除掉了污染相关的信息,只说是自己新接的委托让家里闹鬼,还让他做噩梦,梦见了怪物。
“老师,你说,世界上真有怪物吗?”
祈行夜诚恳问:“提您名字还好使吗?”
秦伟伟:“…………”
“谢谢你这么重视我。”
他咬牙切齿:“有没有怪物我不知道,但我要是折哪儿了变成鬼,一定第一个去找你!”
祈行夜感动:“老师太爱我了!”
秦伟伟:……亲的,这是亲学生!不能打死。
“你别是最近穷疯了吧?还怪物,我看你像怪物!”
秦伟伟用那种担忧的语气道:“我很担心你说这话时候的精神状态,你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还有救吗?”
这回无语的轮到了祈行夜:“……我不是精神病!”
祈行夜旁敲侧击,直到确认民俗学圈子里的权威,也对“污染”的事毫无所知之后,这才失望放过对方。
末了,他还嘱咐一句:“老师你要是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秦伟伟满头问号。但好歹是自家学生,这点要求也没拒绝。
只是——“你要是哪天在外面闯了祸,可千万别说我是你老师,懂?”
祈行夜:“没事,我印了一万张你的名片。不用说,直接发!”
电话被对面果断挂断。
他轻笑着摇头,但是在抬眼看到满地狼藉的血肉后,又重新冷了下来。
祈行夜还模糊记得自己昨夜做的梦。
有一种说法,只有死人会在梦里开口。客人在梦里提醒他身后有鬼,转头就死在了巷子里……太真实了。他开始怀疑,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被祈行夜搬了出来,堆满了客厅的长桌,他在各个论坛和新闻里,尽量寻找事件相关的消息。
结果比他的钱袋子都要干净。
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就连昨天的爆炸新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个工作群里,语焉不详的提了一句。
[昨天今天,在江南区或者新区的,谁见过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