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母女窸窸窣窣聊半天,没结果,魏姗姗装模作样踩一脚水阀,推门从隔间里出来。
巧不巧,明月就站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她。
先是心虚,又觉得气恼,大抵女人都有心机的一面,她昂着头,叹口气:“你都听到我的话了?”
明月点点头。
现在又念起齐梦妍的好,骄傲如她,哪怕戴着面具也要漂漂亮亮,不会在拆穿之后还堵在对面等着她。
魏姗姗垂眸心一横:“那也好,大家把话说明了。”
明月也想跟她说清楚,心里尽管畏缩着,声音却强自镇定:“我妈妈的事,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但我对你哥哥是真心的。”
纯纯粹粹,没有夹杂一丝他念,云学长也好,云医生也罢。
明月说:“至于我妈妈,我不清楚她跟叔叔发展到哪一步,但我可以肯定她也跟我一样,不会拿感情的事情开玩笑。”
魏姗姗舔舔唇:“你是董明月,不是她,你怎么敢肯定?”
“因为我是她女儿,我跟她一起生活过,我当然敢肯定。”
明月道:“她的事我当然最清楚。我爸爸去世得早,这么多年她也没找人,她说没有缘分又爱自由,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接受不了她有新家庭。”
你们说她小市民,我一点都不会反对。可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她很年轻也很美丽,说话的时候很小声,别人语气稍微重一点,她就立刻红眼圈。
我爸爸很疼她,家里的事情从来自己做,不舍得让她受一点苦。爸爸去世后,她一夜老了十几岁,因为生病无力照料我,只好把我送到叔叔家寄宿。
那里的堂姐很厉害,呆得越久,对我敌意就越大,有次我起床没洗脸,她指着我乱糟糟的头发骂我小疯子。我忍不了,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很想回家。
她二话没说,退了医院的宿舍,用捂了很久,医院给爸爸的赔偿款买了新的小房子。她还是不会做晚饭,我们挤在小灯下,吃泡了三分钟的牛肉面。
夜里我听见她在房里哭,小声嘟囔着说老公真对不起,不该拿你用命换来的钱,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挣得不多,还一直供我念书,我活得任性,一意孤行生朵朵,她尽管嘴上骂我,总尽量给我多汇一点钱。
她渐渐就从哪个爱红眼睛的崔洗丽变成了丽丽姐,说话很大声,遇事不饶人,怕被人欺负,自己先挺起腰板欺负过去。
只是她还是不喜欢做家务,爱打牌,穿得花里胡哨的跟朋友走街串巷。
我知道她不是做不好,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回顾以前的机会,先生还在,女儿孝顺,她还是那个受尽关怀的小女人。
明月离开前擦了擦脸,哽咽道:“这就是我跟我妈妈的故事。”
魏姗姗听完怔了许久,方才想起自己连电话都没挂,重新放到脸一边,问:“喂,还在吗?”
她嗓子带份哑,云素珍也一样,许久道:“别在你哥哥面前提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每到周末倍加懒。
☆、Chapter 70
明月状似无异地回到座位上, 所有人只当她是去了一趟盥洗室, 只有云焕看出她眼底隐隐的红, 水做的眼睛被洗得一尘不染。
母女相对,父子相处, 一餐饭吃得不算坏, 但也肯定不算好。
魏姗姗饭后偷偷先溜了,留下四个大人各怀心事的分手。云焕带着明月跟朵朵回家,路上问明月要不要去逛逛来消食。
明月心不在焉嗯一声, 没想到他居然将车停进了商场的停车场。
不知道是哪一次的过失给他一个自己爱在心情低落时买东西的不好印象,然而果真拎着大包小包从各色橱窗后出来时, 她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朵朵则是犯困了,懒洋洋地倚在云焕肩头吃手指, 被他拽出来好几次, 后来只能偷偷含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他们在店铺响起赶客的旋律时,钻进一边的咖啡馆,明月要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挑出冰块嚼得嘎嘣嘎嘣响。
他问冷不冷,她点头, 他手伸在她面前, 她便只好吐出来。
晚上的事谁都不想提, 可彼此互相望一眼,都知道埋在心底里的话。先笑的是云焕,明月跟着破功,随即两个人面对面, 肩上一阵耸。
店里的人都看过来,明月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说:“别笑了,我真是烦都烦死了。”
云焕方才渐渐刹住车,自己面前明明有饮料,偏偏抓过她的那一杯:“你说那钱,咱们还还不还?”
“还,当然要还了。”明月想也没想就回答,说:“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那冤大头是你爸爸就赖账,还要快点还,不然我怕耽误我妈的好事。”
云焕点点头:“那等我再催催款子。”
明月说:“你先给我凑,等稿费下来,我再还给你。”
“稿费恐怕不够还吧。”他佯装皱起眉,抓过冰的手凉凉地拉扯过她的,问:“请问董小姐还要再拿什么还?”
他手一勾,挠得她手心一阵发酥的痒。明月突然挺直了后背坐起来,环顾四周,回来瞪着他意味深长的小动作。
顿了顿,她倾身过去,学那小言里酸唧唧麻溜溜的话:“肉偿够不够?”
云焕也凑近她,热气都拂在她脸上,带着焦糖带着钝意的甜:“好。”
他忽然拉着她站起来,连咖啡也不喝,抱起一边呼呼大睡的朵朵,说:“今天晚上就赶紧开始吧。”
丽丽姐来电话的时候,明月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云焕把所有体重都交给她,附带她缠在他肩上的两条雪白的腿。
他的温柔笑意都抛在风雨里,按着她腿压下来,顶得她如一叶扁舟,随一道接一道的大浪起伏摇摆。
手机接通放在她脸边,明月咬了好久的下唇,勉力让自己清醒,这才堪堪吐出晚上说出的第一句完整台词:“什么事?”
丽丽姐觉得挺不好意思,她搓麻将不可耻,她找老伴不可耻,可耻的是要跟女人照顾同个血缘的男人,这就有点可耻又可笑了。
魏东海送她回家后,她怎么也坐不住,思来想去还是要给女儿打一个电话。
虽然过错方并不在她,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过失:“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和云焕吧,我和老头是没什么关系啦。”
说没关系当然才不是真的没关系,毕竟性情中人的丽丽姐也向来不是玩玩的,只可惜:“土大款好找,能看上你的好男人少。”
明月觉得自己挺想笑,他却选着刁钻古怪的角度碾撞她,于是笑一出口成了嘤`咛声。他还算有良心,用手紧紧捂住她嘴巴。
丽丽姐纳闷:“你听我说话没,你在那干嘛呢,你老妈烦都烦死了。云焕生气没,对我是不是有看法,又是丈母娘又是后妈,会不会缠着你闹呢?”
可不就缠着吗,明月扒着他的手,看他眼底的火焰越烧越旺,还真是有出息啊,越是让人难堪的时候,越是激发出他内心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