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里话,那事都是半年以前的陈年旧料了,云焕早对很多细节都感到模糊。为了几天假期,硬是没话找话顺着记者的意思说了许多。
采访当天恰好是周末,明月下班很早,抱着朵朵来找他吃晚饭。因为事先没被提醒他有采访,贸贸然就带着朵朵冲了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几个穿白卦的,还有便是一众记者跟他的长`枪短`炮,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射到她这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她不好意思地朝大伙打了声招呼,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将朵朵好奇的小脸按进怀里,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方才谈到未来打算,云焕接着上面的话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准备跟人合出一个绘本,我自己还打算再做一个公益性质的科普app。”
记者很感兴趣,问:“都是什么主题的呢?”
云焕说:“两个的大方向都差不多,我希望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向公众普及一些有关于自闭症的知识。”
“自闭症?”
“对,因为这一块的知识,对国内的大部分人而言,还处在一个相当匮乏的阶段。我的设想是,绘本用一种寓教于乐的方式让大家知道这个概念,app的话会用大量科学的方法对自闭症孩子进行干预治疗,顺便我也希望给所有自闭症患儿的家庭一个讨论交流的地方。”
“很有意义。”记者问:“可是你为什么想到以自闭症为切入点呢,毕竟,我们知道,您的专业是神外,现在又一直在icu……听起来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的啊。”
云焕摸了摸下颔,说:“是,所以挑战很大,我一直在看相关方面的书籍。”
记者仍旧执着地问:“可是是为什么呢,什么促使你做了这个选择?”
他眼神倏忽一飘,以所有人看不清的速度瞥了明月一隅:“你想知道原因?”
记者点头:“是啊。”
云焕正色道:“原因就是……我想做这个。”
记者:“……”
一段访问临近结尾,记者总喜欢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收尾,顺便也起到让瞌睡的观众提神的效果,再抢一波收视**。
而面对一个颜值相当耀眼的医生,话题的重心自然很自然地关注到他的情感生活上:“之前一直听说云医生是单身,请问现在还是这样吗?”
云焕微微一愣,对涉及**的话题很是反感,不过看到一边明月竖起耳朵,又觉好笑,于是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我认为不是。”
明月之后就这一点向他寻求解释的时候,他还为自己辩护:“谁说我愣了一下,我那是……不耐烦了一下。”
“呵呵,还敢说没有,你都不耐烦了!不就是因为要上电视吗,害怕你那些小护士小网友再不喜欢你,所以就很反感记者破坏你好事呗。”
云焕哭笑不得:“果然是作家,编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他往她身边靠一靠,说:“你这么快就想和我姓,早说啊,我让他们把咱们一家三口拍进镜头里。”
明月脸刷得又红了,抱着朵朵往一边走,不理他。朵朵却很着急地向云焕伸出手,重复着:“一家三口?”
云焕将她抱过来,纵容地任她穿着皮鞋走在自己办公桌上,问:“朵朵知道什么是一家三口吗?”他想了想,用英文翻译了一遍。
朵朵当然知道,用胖乎乎的小手依次指了云焕、明月和自己。云焕夸她聪明,又问:“那朵朵知道一家三口都是什么称呼吗?”
明月歪头看着云焕,知道这男人又利用一切方法,来确立自己在朵朵心目中“爸爸”的概念了,也不拦着,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卖力表演。
云焕一边指人,一边说:“一家三口就是爸爸、妈妈和宝宝。你想啊,朵朵是宝宝,明月是妈妈,那你说我是什么?”
朵朵眨巴眨巴眼,一脸懵地看着他,等到他再念叨过两遍,她方才“哦”的一声反应过来。云焕大喜,鼓励道:“快说,我是什么?”
朵朵:“你是云焕。”
云焕:“……”
云焕再解释过一遍,用口型提示她:“再说一遍,我是什么?”是爸爸,是爸爸啊!
朵朵:“你是云焕。”
云焕:“……”
明月开始挪着小步往外溜,这一切不怪她,她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一家三口的出行正式定在四月底的一个周五。
两市尽管跨省,然而相隔不远,云焕原本开车前往,不过考虑到要带董小姐见识一下日新月异的祖国新变化,特地买了三张高铁票,带她体验中国速度。
明月果然异常兴奋,提前一天拉着他问东问西,从检票上车的流程,到列车的技术含量,问题多得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他当然无法一一作答,因此还无端收获她的鄙视一枚,但天地良心,他只是一个医生好不好!简直没地说理!
上车之后,明月更加兴奋,一边大唱祖国赞歌,一边拿出包里的毛线:“还以为车子抖得织不了呢,没想到又宽敞又平稳。”
“……”云焕:“你这是干嘛?”
明月说:“给你织毛衣啊,还用问吗?我在淘宝买的线,比毛线店里的便宜,一件织下来才一千多。你以后也别去店里买了,贵得离谱,我都给你包圆了。”
云焕:“……”
云焕第一想法是你真闲,第二想法是这已经快夏天了,第三想法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毛衣,然而一直转到第四个想法才说出口——
“都让你包圆,你是要给我织一辈子吗?”
明月一怔,手里的软针刺错位置,扎到软绵绵的指腹上。一张老脸又隐隐发烫,没想到没脸没皮了这么多年,近来居然总忍不住羞怯。
云焕见她不说话,又道:“也行,我给你买裙子,你给我织毛衣。”他顿了顿,再补充一句:“不要累到就行,又不是养不起。”
明月身子往旁一背,偷偷摸摸的笑。内心的大门已经完全朝人打开了,偏偏女人的那点拿乔告诉她,还需要再矜持一点,再矜持一点。
于是云焕第一次戳她的时候,她没理,再戳一次的时候,她又没理,第三次戳的时候,她终于毛了,扭头刚要骂人,穿小裙的列车员笑容灿烂地说:“女士,可以出示一下您的票吗?”
“……”身边,云焕搂着朵朵一脸看热闹的笑,她没什么好气地把毛线放下来,递过自己跟朵朵的票,说:“这次,我们是买票上车的。”
云焕耳里一刺,觉得这话真是扎心啊,她是故意还是有意呢?列车员这时将票还过来,说:“这是您女儿吧,真可爱,长得好像个小混血。”
明月向她说谢谢。
云焕摸摸朵朵头,想这小混血是假的,但小老外是真的。明月当年给朵朵选择了外籍,所有证件都留了朵朵的外国名:dora dong。
dora dong,dora dong,基本直译了她小名,怎一个懒字了得。明月却很是得意,说这名字韵律极佳,念起来就像是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