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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19)

吉云冷冷调侃:“简直是胡闹,这才刚动了刀子,就算是没钱,赖也要赖几天吧。你也别太着急了,也许人家就是想出去走走,又怕外面天气太冷,盖床被子免得感冒了。”

头一次接招吉云,后面两个实习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吉云板下脸:“我说话有这么好笑吗?”

两个实习的互换个眼色,噤若寒蝉地直摇头。

“不好笑你们傻乐什么,这是好玩的事吗?你们俩现在赶紧去联系人,要真是散步了就要他们快点回来,别之后出了什么问题再来医院闹,利害关系都一一说清楚了。”

两个人一口答应,打了个招呼赶紧匆匆离开。

江月叹口气,见吉云穿着便服,又拎着包,问她是不是现在就准备回去。

吉云说:“嗯,头疼得不行。”

“那我送你吧。”

“用不着,打车也方便。”

“这种天你还想打车?”

过道尽头忽然有扇门打开,陈琛埋头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不知哪儿找来的长袖蓝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精壮的手臂。

衣服大抵湿了干,干了湿,此刻皱巴巴地挂在他身上。

肩头几点深色,是被雨打湿的痕迹。

吉云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很放松,说:“有车的,他送我。”

她对着江月说话,眼睛看着陈琛。

***

陈琛也看到了吉云。

不过她身边多站了一个江月,他拿不准是该等还是走。

毛孩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地响在耳边,

……这就是她现在的姘头。

……这医院里有一大半的人和她那个过。

其实她和谁在一起,是怎样的关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

吉云正绕过江月,向陈琛走过来。

她远远就喊那硬石头:“好巧啊。”

陈琛将视线轻轻落到她脸上,冲她点了点头。

吉云明知故问:“在这儿干嘛?”

陈琛指了指后头的门,说:“吹风。”

吉云冷笑:“我以为你等我呢!”

陈琛说:“顺便等你。”

“……”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楼梯间。

吉云撑着扶手,说:“在外面站多久了。”

陈琛说:“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她老毛病又犯了。

陈琛抿了抿唇:“一个小时吧。”

“这么久啊,外面风挺大的,不觉得冷吗?”

“还行。”

“嗯,你身体好着呢。”

挺普通的一句话,她分了轻重,咬文嚼字,一个音一个音地蹦出来。

教人不去想歪吧,偏偏说得缠绵缱绻。

教人想歪吧,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陈琛跟在后头没有吱声,吉云大概能想到他脸上那副隐忍不发的表情。

上次他说,你在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吉云觉得他大错特错,其实不是非要做了点什么才算有所得,有许多东西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然而身处其中则是别有一番滋味。

有趣,解乏,这就够了。

一瞬间,她很想去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爱发红的耳朵,于是脚跟一旋,扭着身子侧向上地瞧他。

身后忽然有人喊:“小心啊,请让一让。”

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猛地拉下,还没稳好重心的女人忽然向后一倾,迅速切换的视线里,陈琛像脱弦的箭似的冲她跑来。

陈琛一手搂着她的背将她扶起来。

她顺着力气撞进他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吉云觉得时间归零,世界冰封,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相对而站,他在仅仅毫厘之外,温热干燥的手心熨帖在她的背脊,她像是一捧炽热的火焰,在他包裹下剧烈的跳跃。

他的呼吸也是乱的。

绝不是因为那一刹的意外。

吉云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不是。

耳边人声渐响:“吉主任,你没事吧,对不起啊,刚刚我一下子没稳住!”

陈琛往上退了一个台阶,将吉云松了开来。

于是发条上紧,时间重启,指针滴滴答答走得分外快起来。

吉云瞥了一眼旁边那人,是个穿蓝制服的护工,长得又瘦又小,偏偏扶着位腿上打石膏的胖子。

吉云说:“怎么不走电梯。”

护工一头的汗,说:“太忙了,等不到啊!”

陈琛几步走过来,说:“我帮你扶上去吧。”

等搀上那胖子,才想到来征求吉云的意见,他眼巴巴看着这女人。

吉云一哼:“我去外头等你。”

陈琛说:“你还上不上班了?”

吉云说:“不了,回去休息会。”

陈琛摸了自己裤子口袋,把一串钥匙递过来:“那你去车上等我吧。”

吉云说:“好。”

陈琛又说:“顺便送你回家。”

“……”

顺便你大爷的。

***

等陈琛坐进车子,一头短发早湿得差不多,蓝色衬衫洇了一圈深色,像衣服外头套了件围脖。

吉云熟稔地找到车上的布,去给他擦头,只是刚刚触到他皮肤,他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一躲。

陈琛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吉云盯着他看了几秒,说:“好啊。”

车子开动。

陈琛问:“你住哪儿?”

吉云说:“名墅花园,认得路吗?”

“认得。”

“哦。”

气氛一下子落到冰点。

陈琛专心开车,吉云专心拨弄手机。

雨打在车窗上,散开一朵又一朵的花。

直到车子停在小区外,陈琛说:“这里不许外来车辆进去。”

吉云方才将手机收起来,说:“是啊,就停这儿好了,我走过去。”

她手已经摸上车把手,忽然听身后人说:“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解释一下。”

——“咔哒”!

吉云开了车门,说:“下次说吧。”

陈琛说:“我等不到下次。”

吉云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陈琛突然伸手来拉她胳膊:“一会儿就行。”

吉云扭头看那只手,又一路沿着男人的胳膊看到他脸,继而冷冷说:“松手。”

陈琛非但不听,反而加重了力气,手背青筋突起。

双方僵持,陈琛没有要退却的意思,吉云深吸了几口气,把脚收回来,关门。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她不耐烦地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我忙得很。”

陈琛方才把她手松了,说:“我代毛孩向你道个歉。”

吉云静默几秒,忽然笑起来,说:“道什么歉啊,为什么道歉,他要是做错了事,他过来和我说对不起,你当什么好人来讲和,你做这么多事,有人谢过你吗?”

陈琛说:“我只求问心无愧,不必有人来谢我。”

“……问心无愧。”吉云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目光却冷硬得和冰锥一样:“那你总该回答我他哪儿得罪我了吧,你不说,我怎么来接受你的歉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