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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5)

一个男人扶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吆喝着:“医生呢,医生!”

小田连忙将病人接了诊断,其实伤口不大,开在耳朵前头一公分的地方,看着满脸是血挺瘆人,实际上缝个两针就能好。

但那男人挺着急,拧着眉头,一个劲强调:“医生,我妹妹还没结婚呢,你缝得可得仔细点,留下疤的话影响她找婆家啊。”

小田实话实说:“疤重不重要看人的体质和后期的修复,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一定能恢复好。”

男人还是强调:“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能留疤。”

小田刚要说话,一边站着的小护士拿脚尖踢了踢他,她扁着嘴,递过去一个微不可察的眼色。

小田几乎立刻就懂了,对那男人说:“我们这儿是急诊,事情挺杂,不是那么专业的,不然你去五官科看看。”

男人登时就毛了,幸好妹妹痛得眼泪水直掉,拖着他的膀子往外拉。

人刚一走远,小护士捂着胸口直喘气。

吉云在后头说:“你们又说什么鬼话呢,把人给糊弄走了,小心人马上折回来投诉。”

小护士直跺脚:“田医生认不出来也就算了,吉主任你怎么还认不出来啊,刚刚那对兄妹就是上次那老太太的儿子闺女啊。上回大闹医院的风波还没停呢,这次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坏心眼。”

吉云拧眉,问:“什么老太太?”

“就本是江医生的病人,你中途替她上手术的那个啊。”小护士恨得牙痒痒:“医院里谁不怕他们一家啊,被人抱怨几句也就算了,说不定还能倒咬一口被讹了。你没听他们刚刚说一定不许留疤吗,指不定是自己拿刀划的,没事找事过来挣生活费呢。”

经人一提醒,吉云还真是有了些印象,刚刚看那男人便觉得眼熟,可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既然是那病人的儿子,她陪着江月查房的时候多多少少遇见过。

只是零星记忆里搜不到半点痕迹,她想了一会儿,脑仁都疼。

小护士的算盘打得精明,可医院里的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男人扶着他妹妹进了五官科,医生建议他们去外科瞧瞧,两个人转到了外科,医生又说想疤轻一点还是去整形外科,等真到了整形外科,男人又嫌医生费用高。

最后转了一圈还是来了急诊。

小田和几个医生手里都有活,正好有借口不理会,留下几个年纪轻轻的护士和稀泥。

男人等不及立刻破口大骂,十个字里整九个全脏话,又夹杂着她妹妹哼哼唧唧猫似的哭声,急诊室里乱了套。

吉云脑仁更疼,此刻站起来,想从后门出去。

小护士跑来拦住她,眼泪噙在眼眶里打转,拉着她的胳膊说:“吉主任,您帮帮忙吧,不然我怕他们把急诊室拆了。”

先是一个老大妈,现在又是这双好儿女,吉云咬了咬牙,苦笑道:“我怎么就逃不出这家人的五指山了。”

她瞥了一眼满脸气得通红的男人,兼被小护士摇了摇手臂,烦不胜烦地说:“别凑近乎了,带那女的过来。”

小护士一听,打了鸡血似的跑过去带人。又有一个忙着给人挂号,问男人要急诊费。

男人眉毛一竖:“还没看病就要钱,都钻钱眼里去了。”

说得大家哭笑不得,小护士按捺住性子给他解释:“这是规定,你不挂号,不出费用,我们没法给你治的。”

男人一扬手:“好吧,好吧,也没几个钱,好像怕谁不给似的。”

“身份证给我一张。”

“要我妹妹的是吧?”

“那当然了。”

等小护士将那身份证接过来,当即双目圆睁,惊得生吞了一整个鸡蛋似的,梗着脖子瞅着对面的男人。

“这是你妹妹?”旁边有人凑过来,一看证件也吓着了,随即一阵偷笑。

男人下巴昂得老高:“当然了,如假包换的我妹妹,长得漂亮吧。别废话,快给我开单子。”

“你也别急,我去找个人。”说着头一扭,往后头走:“吉主任,你过来看看这个。”

吉云正挑着女人的下巴看她侧脸的伤情,一张身份证忽然支到眼前,一旁,小护士笑得前仰后合,说:“吉主任,你什么时候成那小伙子的妹妹了。”

☆、Chapter 04

“吉主任,你什么时候成那小伙子的妹妹了。”

吉云往后微微一仰,待视线聚焦瞧清上面的照片,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怎么说呢,”她摇摇头:“大水冲了龙王庙,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再细看那年轻男人,终于想起那只粗糙的手,和油腔滑调的一声“美女”。

毛孩开始摸不着头脑,直到撞上吉云那双锐利的眼睛,猛地虎躯一震——这不那天扒的那女的么。

当即脚下一抹油跑了。

喜报心一急,两手撑着凳子就要站起来。

“哎,别动。”吉云手掐着她下巴,似笑非笑:“我这手里可拿着针呢,一不小心扎你肉里,你可别哭啊。”

喜报果真不敢动了,绷着屁股又坐好了,湿着两眼,含糊不清地嗫嚅:“医生,我哥哥他……”

“丢不了,一会儿就给你跑回来,没瞧见我这儿还有个人质吗?”吉云俯身拉过装药的小车:“不说话了,开始缝针了啊。”

果然,喜报的小手术刚结束,毛孩被医院的保安一边一个架着胳膊送进了急诊室。

喜报抹把泪,小步跑到毛孩身边,拽着他衣角小声说:“哥……”

毛孩呼哧呼哧喘气:“别怕!”

“吉医生,这人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报警?”

吉云将手里揉成一团的纸巾扔了,朝众人看了眼:“出去说吧,急诊这儿不够乱的。”

几个人绕出去,没走太远,吉云两手抱在胸前,背倚着根柱子,淡淡看着毛孩,问:“说吧,怎么一回事。”

毛孩一咽唾沫:“什么怎么回事?”

“你怎么有我身份证的?”

“我捡的。”

“……”

“那你跑什么。”

“我尿急啊。”

“你刚刚怎么不尿急。”

“尿不尿急不归你管吧。”

大概是刚刚一跑开了窍,毛孩虽说理亏,但吉云手里头没实质性的证据,索性一口咬定了自己没偷东西,看她能奈我何。

反正手机卖了,钱也花了,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毛孩舒展四肢,立刻气焰高涨。

吉云知道自己遇上个无赖,也不费力气了,向一边保安使个眼色:“我看还是报警吧。”

喜报正拱到毛孩身边,死死拉着她哥哥的胳膊。

毛孩歪着嘴:“别怕!”

保安连忙回应没问题,只是刚一掏出手机,却被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按住了。

没等他抬头,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开口:“等等。”

***

等等……

低沉声音如一线闪电,冷不丁地抹过天际,直刺进人心里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吉云记起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