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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欺负我啊(42)

……

……

顾炎收拾好何零露,在她腰边找了个空出的位置坐下来,目光很散地看着她匿于微弱光线里的巴掌大的脸。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虑。

与刚开始伪装不熟时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截然相反,现在的何零露又渐渐回到了曾经整天跟在他后面会撒娇会无理取闹的样子。

可好像也仅限于此,所有的亲密无间只是出于过往感情的自然延续,或是无聊时间里的一点好玩调剂。

即便是因为闻樱生气,也只是因为觉得不习惯或是被冷落吧。

何零露这一觉酣甜,醒过来的时候难得一身轻松,丝毫没有平时落枕、腰疼、腿抽筋等等的痛苦感觉。

她看了看手机,不到八点,原本还想着再躺会儿睡个很短的回笼觉,却因为一阵接着一阵的香味被勾`引得坐了起来。

何零露四下望了望,在敞开式厨房的一角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顾炎。

她立马想起什么的爬起来,来不及穿鞋,一溜小跑到他身边,不好意思地扁嘴道:“不是说好我给你做早餐吗?”

顾炎正往华夫饼机里倒调好的蛋糕液,黄灿灿的液体从敞口瓶里垂落,刚一接触到烧热的饼锅就很快凝结,奶香味爆炸般四溢开来。

何零露搓着小手,两眼发光,伸长了脖子狠狠吸溜了一口气。原本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饿得不行。

顾炎瞄她一眼,说:“先去洗漱。”

何零露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旁边挪开,临进卫生间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两眼,生怕顾炎要把这些独吞似的。

卫生间里,何零露的一套洗漱用品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都是崭新的,连牙膏都现开了一支,还给她挤在了牙刷头上。

何零露含着满嘴泡泡打量起四周。

卫生间是很素雅的棕灰色调,东西极少,除了浴室壁挂架子上的一瓶洗发水,基本上看不见还有其他东西。

整个家也是低调的极简风,偌大的客厅只有沙发和电视,多一个边几都不行。

稍微有点复杂的就是敞开式的厨房,烤箱、咖啡机、微波炉等等的西式灶具一应俱全,中式灶台上居然能同时容纳三口锅。

何零露洗漱过了,就在厨房那的吧台上坐着歇了会。这里很巧妙的将厨房与客厅隔开,虽然不够宽敞,但能够很舒服地让两个人错开来坐。

顾炎的华夫饼已经完成,堆成一座小山似的放在何零露面前。牛奶也已经被装进杯子里,热得刚好不烫也不冷。

等他也坐下来,他从煮蛋器里拿了两个鸡蛋,投到早就准备好的冰桶里。

这顿早餐虽说难度也不算太大,何零露还是被顾炎的田螺先生属性给震惊到了。

甜丝丝的华夫饼吃在嘴里,越吃越觉得有几分内疚。她往顾炎眼前挥了挥手,说:“下次一定喊我给你做早餐。”

换作平时,顾炎肯定脱口而出“你还想在我这儿蹭几天”,此刻他认真想了想,改成:“你都会做什么?”

何零露有点小骄傲地说:“我会做的可多了,煮粥、下面、烧小菜,要是你这儿有面粉跟肉,我还能给你蒸一屉小笼包。”

“不错,”顾炎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何零露倏忽怔了下,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支吾着想糊弄过去,顾炎却双眼迥然地看着她。她只好实话实说:“就是那几年里学的呗。”

她有点尴尬地喝了口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想听。

顾炎眉头稍稍皱了皱,他早该想到并尽力避开的,但现在话题已经到了这儿,再装作没听见或不在意就太刻意了。

顾炎想了想,还是问:“那时候你都做什么了?”

“就瞎打工呗。”何零露只能实话实说:“那时候我高中都没念完,没有学历根本哪都去不了,再说年纪也没到,只能在一些私人开的小餐馆里洗盘子端盘子。”

顾炎咬了咬牙,腮边一阵鼓突。他一直避开这种话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会心疼,哪怕只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他立刻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辛苦吗?”他在问一句废话。

“辛苦是肯定的。”何零露点点头,紧张中又习惯性地抿了抿唇:“但是也没办法,就跟网上说得一样,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哭着也要走下去。”

顾炎放下筷子,脸色阴郁到极点:“是我没有做好。”

“干嘛这么说?”何零露突然抬高音量,语气恳切:“都是人生的意外罢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一直守着我呢?你能陪着我一起长大,我就已经觉得是天大的恩赐了。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没有我们的回忆反复支撑着,可能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顾炎低着头,目光涣散地随意盯着吧台一角。

过了好一会儿,顾炎才道:“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不能坚持几年,非要中途出去走一段弯路,才肯重新回到学校?”

何零露轻轻叹了声,说:“其实有时候我都没办法理解,总觉得已经熬到那儿了,干嘛不能再努力努力。可是要让我再回到那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依旧会走这条路。”

顾炎挑着眼皮看她,深眸里全是疲惫。他尽管默不作声,表情却在让何零露继续说下去。往事即便不可追,但彼此间缺失的一块却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

何零露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她顿了顿,尽量让语气轻松活泼一点:“还不是那时候太难了。你应该知道的,我妈妈是农村出来的,爸爸为了娶她跟家里闹翻,我跟爷爷奶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妈妈走后,他们拒绝做我的监护人,我只能拎着行李去了舅舅家。农村条件本来就不好,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闲人吃饭,我没少受舅妈的白眼,后来更是连带着婆婆也被嫌弃。

“在家就够闹心了,学校里也很难熬。农村没有秘密,班上同学很快就知道我家发生的事,总跟在我后面说些难听的话。有一次他们甚至拿妈妈开玩笑,我实在没忍住跟他们打了一架,事后鼻青脸肿地找老师理论时,老师却很认真地把我批评了一顿,说要我把城里人的傲慢收起来。

“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有天舅妈又因为我的事跟婆婆吵架,舅舅回来看见骂了她两句,她立刻指着我头一阵噼里啪啦,说什么说我只会在家吃干饭啦,是赔钱货啦……我就听见脑子里有声音尖锐响起,像是一直绷着的弦断了,我立刻一拍桌子就站起来,说我以后再不吃你一粒米。”

何零露说着摇头:“那时候觉得挺解气的,也觉得自己特别酷,直到后来吃到社会毒打才发现,其实尊严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被人骂两句怎么了,起码有饭吃,有房子住!所以我出去没多久就又灰溜溜回去了,等睡到舅妈的木板床上,坐在简陋但敞亮的教室里时,我特别高兴地说了句:真好。”

何零露由笑脸说到哭脸,到最后又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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