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何零露明亮澄澈的眼睛，莫名有点心慌，长而深地吐了口气后只得坦白：“之前就是信口胡说，谁知道你傻乎乎的会信。”
何零露眉心皱得更死，垂在腿边的两手不由握成拳头：“啊？”
“他当然喜欢你啊，这不是废话吗？”张旭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觉得心上有刀在剌：“这么明显的事，你一直看不出来？”
何零露只觉得耳边轰轰隆隆的，整个人像是被浪拍到沙滩上的鱼，窒息感随同粗糙的砂砾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何零露当然是有感觉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太久，感情太好。
她完全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一种从小就积累的惯性，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还是通常意义上的……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张旭其实很明白她的想法：“如果他只当你是妹妹，他对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敌意？之前你还小，他觉得是我蛊惑了你带坏了你，他为了保护年幼无知的你所以来揍我，这还能说得通。
“但现在呢？现在你自己都快三十岁了，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了，他居然还能一天天地看我不爽，他吃饱了撑的？这就是占有欲啊！哪怕哥哥对妹妹也会有，但能有这么强烈吗？”
张旭摇了摇头：“他昨天守了你一整晚吧？我不想为他说话，但平心而论，换成是我，我做不到。就是缝了几针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各睡各的得了。”
何零露抿了抿唇，何止守了她一整晚，他应该根本就没睡吧。
何零露夜里觉得头疼，睡梦里迷迷糊糊的，几次想要去挠脑门。只是每次手刚要碰到，就被外力挡住去路，又给她按了回去。
有一次她差不多醒了，看见他正帮她掖着被子。她眯着眼睛，好奇呢哝着：“你怎么不去睡觉呀？”
顾炎只是轻轻哼了声：“你呼噜打那么响，让人怎么睡？”
第34章
顾炎帮何零露在社区请了假, 早上九点一过，何零露的手机就不停震动起来。
先是钱大姐打电话过来慰问，表示社区和工会都要给予补贴, 又特地帮她申请了几天假，让她本周安心在家休息。
稍后其他同事包括派出所的也都陆陆续续来了电话或是信息, 询问她状况的同时, 纷纷感慨顾警官对她有多好有多上心。
换作平时，何零露该先澄清两人间的关系比雪都白了，今天居然有功夫一个接一个的上赶着问：“具体说说呢？”
“憔悴！前所未有的憔悴！之前看他连着熬了三天三夜也没这么憔悴，今天刚一进来咱们办公室哦，我看他样子都像是要哭了。”
“一边说你的事一边咬牙, 又伤心, 又愤怒，又后悔, 自责得那个样儿哦, 我认识他这么久光见他骂别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生气。”
“案子顾队接了, 刚刚一来就把人拎去问话了, 估计今天有人要有得受了。领导也已经关照过我了, 让我好好盯住顾队, 尽量不让他把人给揍傻。”
……
……
何零露一边看, 一边忍不住笑起来。一开始她还能控制住，只是清风拂面般唇角微扬，而后扭头往窗外方向, 整张脸都绽放开来。
张旭稍一偏头, 就看见车窗倒影里她笑得狰狞的一张脸。
不知道是因为飘飘然才神经质, 还是因为神经质才飘飘然, 反正自从他说顾炎肯定是喜欢她之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张旭不停翻白眼，宁可自己现在就瞎了，要么就傻了。
一边心里骂着这家伙完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边自暴自弃地想着要不就成全这对作精和二货吧。
何零露一路飘乎乎的，回到家里还是觉得脚下踩着云朵，整个人有种完全不真实的游离感——躯壳还在，灵魂却不知道飘到哪个犄角旮旯。
她先是躺着歇了会，很快起来找出琵琶弹起来。再过会，深深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打开鸽了好些天的直播账号。
何零露原本觉得早上开播，在线的人数不会很多，谁知道刚上线才一分钟，她姿势都没调整好，直播间里已经涌进来了五百人。
“你们都不用去拧螺丝赚钱的吗？”何零露讶异。
等她再一翻自己的粉丝人数，更是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不在的这些天，居然涨了快一千的粉丝？
“是我被盗号了吗？哪位仙女姐姐小甜甜替我直播了？还是我半夜梦游起来给自己买粉了？”何零露大惑不解。
直播间里立刻飘过一片哈哈哈。
【天了噜，鬼新娘终于上线了！】
【不是买粉，主要是大家想看看你还能不能回得来。】
【居然回来了！痛失一抖币，两抖币接着压小姐姐十分钟被迫下播！】
【起码十五分钟，输了去做作业。】
【五分钟，输了去搬砖。】
“……”何零露一阵无语：“你们怎么还在我这儿开赌场了？不信谣，不传谣，才不是什么鬼新娘，上次突然有事才中断的。以后一定注意，下播前会给大家打招呼的。”
可惜没什么用，弹幕里依旧乐此不疲的玩梗。
何零露索性不理会无聊网友，自顾自弹了几首曲子，都是节奏欢快的。还嫌不够，她连着唱了几首小调，连不停哀叹“错、错、错”的钗头凤也唱得欣欣向荣了起来。
【好嘛，气氛突然阳间了起来。】
【怎么今天风格都变了，小姐姐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还用问吗，肯定是谈恋爱了！】
【是跟你旁边那位在恋爱吗？】
何零露翻了个白眼，说：“闹了，再闹我又该下线了。”但心里又有点痒痒的，忍不住想跟人分享心事：“我就是今天有点儿高兴。”
【装。】
【接着装。】
【信你一个字算我输。】
【赶紧说说你是不是有个朋友恋爱了。】
“……”何零露把心一横，反正她没露过脸，网络世界这么大，哪有那么巧就被熟人碰到。她于是坦白：“还没恋爱呢，我只是有个朋友发现她喜欢的男孩子也喜欢她。”
“但这个男孩子从来没当面跟她表白过！只是在微信里偷偷写了喜欢她，还一直都不敢发给她！我朋友又特别自卑，直到这两天才敢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
“你们能不能帮我分析下——不是，是帮我朋友分析下，为什么这个男孩子不敢跟她表白，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要继续装傻吗，还是直接就放弃好了。”
【谈恋爱哪那么复杂，要么就是不够喜欢，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
【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难言之隐，多半还是不够喜欢！】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他，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问都不用问，直接找个机会扑倒他，有反应就是喜欢，没反应就是不喜欢！】
何零露原本一边看弹幕，一边拿手轻轻拨动琴弦，看到这一条时突地用力，原本柔和低缓的声音猛然间尖锐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