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社长做翻译的,据说发挥得很是不错,老大姐觉得聪明就推荐给顾川了。”
“哪儿那么简单啊,你得站在领导的角度分析问题啊,我看是绝对借花献佛,顾川闹走呢,给个美人麻痹一下。”
“说不定之前就认识,两个人眉来眼去好久了,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搞到一起,现在女孩子的手段可了不得。”
李玉听得尤为感慨:“好像都很有道理啊。”
张沐白他一眼:“有个屁。”
他小心翼翼去看一边苏童的反应,她仍旧是一心一意对付那只体形了得的大鸡腿,看起来丝毫没被这些话影响。
人云亦云,何况是人人皆可参与的八卦,再精英的人也放弃不了对别人生活的窥探和臆断。
苏童当然不会被这些话所困扰。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出了这个门只怕谁也不认识谁。她这样小的角色,能被人提起并津津乐道,不说十分开心但兴许也能骄傲一下。
她没靠损人来利己,全凭一点歪打正着的实力和上天眷顾的好运气。
她吃饭吃得心安理得,做人亦做得心安理得。
天塌下来又如何,又不是她捣的乱。
苏童中午回去办公室收拾细软,来的不久,还没来得及施展开拳脚,办公资料和笔记装不满一个快递纸箱。
她把箱子捧起来又放下来,捧起来又放下来,最后一个泄气,整个人蜷在座椅上。
陶然过来的时候,她正直愣愣地盯着收拾干净的办公桌,他打了个响指吸引她注意,说:“怎么,去社里最好的部门都不开心?”
苏童回过神来,抬眼朝他一看,慢吞吞地说:“……我能不去吗?”
陶然惊讶道:“真不想去啊?”
“我觉得咱们这儿挺好的。”
陶然直摇头:“那你当时怎么不说,现在来反悔,叫我怎么保你?”
苏童很小心地补白他一眼,当时怎么不说?
社长对顾川说我给你挑了新人的时候,陶然那一脸趋炎附势的笑容看得她都尴尬了,他是什么说的来着,苏童,打招呼啊。
上司都把你往门外推了,她这只菜鸟只得伸出手,说,顾制片,您好,我是苏童。
苏童和顾川装路人,顾川也只好骑驴下坡,和她握手道:“你好。”
社长在旁问:“小顾,你觉得这丫头怎么样?”
顾川还真就把头向后微仰,认认真真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外形条件挺不错的,工作的话还要再考察了。”
陶然很得意地拍了拍苏童肩膀:“老顾,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苏童的工作能力也是很不错的。”
社长笑:“小陶要不舍得了。”
陶然说:“坚决服从领导安排。再说了,小苏到哪儿工作,都是为咱们社服务嘛。”
几句漂亮话一说,苏童成了二姓家奴。
苏童在办公室里又赖了一会,终是赶在下午班开始前把东西搬了出去。
接待她的是老熟人徐珊,见到她又是欣慰,又是激动,带她去认了办公地点,又帮忙把东西整理妥当。
拉着苏童向同事们介绍过之后,徐珊仍旧觉得不够:“还是和老大正式打个招呼吧,私交是私交,现在正式在一个部门工作就是公事了,不把流程走一遍,我怕他怪我给你搞特殊。”
苏童想了想:“听你的吧。”
徐珊亲热地去挽苏童胳膊:“就是挺不巧的,老大正在录影,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苏童愣了下,问:“可以吗?”
徐珊带她进了控制室。
起初导演有些不太乐意,戴着耳麦冲两个人挥了挥手,徐珊连忙将苏童带到调音台边的角落,小声地介绍:“这是咱们部新来的苏童。”
苏童真是出名了,名字一报,几乎所有人都看过来,神色或好或坏。
苏童没空去理会屋子里细小的交流声,监视器上全是顾川的影像。
他坐得非常闲适,身子略略倾向一边,表情放松又自如。
他像是为此而生,台下无论是怎样的恣意挥洒都似乎缺了些什么,但只要一拿起话筒,站在镜头面前,某种教人无法忽视的气场就从他身体里缓缓流淌出来。
苏童因他的这份耀眼眯了眯眼,一时之间,她几乎想不起来怎么会和他发展至此,为什么会冷战,为什么要冷战。
多可怕的人啊,上一秒是魔鬼,下一秒是天使,看不见的时候恨他到牙痒痒,一见面又将他的坏忘到九霄云外。
而她竟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到底是镜头前还是镜头后的那个人。
一个编辑放下耳麦,走了出去。
徐珊给苏童递眼色,她会意地走过去,将那耳麦戴上,他声音醇厚,潺潺如陈酿地流淌出来:“网民对判决交锋的热议,不经意间成了一次全民法治思维的训练。由此引发的关于法律与道德边界的讨论,也促使我们去审视日常生活中的灰色地带……”
观察窗后,他直视镜头,眼中蓄着熠熠银河。
***
录完影已是日垂西山,顾川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还行吗?”
实在是明知故问,何正义正忙着关机器,说:“再精益求精就更加病态了。”
顾川笑起来:“好端端地怎么骂起人来了。”
他去开了控制室的门,喊里面的人过来收拾东西,有个助理喊顾制片,他走过去,听到他说:“饭我帮您订好了,再过会儿就送到你办公室。”
顾川去拿放在外面装着手机和钥匙的包,说:“麻烦了。”
“应该的。”助理又想到什么:“下午徐姐带着新人过来找你的,等了好一会才走。”
顾川去摸烟,随口道:“什么新人?”
“苏童啊,顾制片你忘啦?”
点烟的火一跳,灭了,顾川又重新打燃,说:“知道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包一直在震,他将手机掏出来,是他妈妈来的电话。
顾母问他在哪,晚上有何安排,顾川实话实说:“剪片子。”
“你怎么天天剪片子?”
“年底了,事多。”
“那你今晚上歇一歇,我做了燕窝,让人给你送过去了,你晚上带去给简桐,我记得她爱喝来着。”
顾川夹着烟的手捏了捏眉心,说:“你要送给她喝的东西,怎么让我带?”
顾母说:“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有女朋友。”
“知道啊,下次请她来家里让我见见好了,这没事,和你送燕窝不冲突。”
老太太先把电话给挂了。顾川还没走到办公室,送燕窝的先找到他,一个保温盒被递到他手上。
命令是别人下的,腿却是长顾川身上的。
他拎着东西静静抽过一支烟,还是决意去医院。
走的时候路过他给苏童安排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进去,值班的几个给他打招呼,他闲话几句敷衍过去,看到她空着的那张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