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丢出去,那一定地起惊雷。
想想,姜锦觉得还是低调为好。
那些画作对她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她并没有打算要把画作卖给别人。反正她也不缺钱。
打定主意后,姜锦看上去淡定多了,就好像接下来要品鉴的画作与她完全无关。
但事与愿违,越是怕什么,越要来什么。
只见那寒山居士的画作已经在收拾干净的大理石桌面上铺开,何夫人小心翼翼展开卷轴,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易碎品。
其他人也能理解,寒山居士嘛,又是亲手淘来的作品,这意义绝对不一样,怎么谨慎对待也不为过。
这般想着,她们有的起身,有的探出脑袋,纷纷对桌面上那副画作好奇起来。
这幅画不大,一尺见方,画的嶙峋奇石,寒松傲立。
笔法雄浑清俊,扑面而来一股大家之风。
在场的诸位都是从小便接触艺术鉴赏,乍看一眼就知道这幅画与寒山居士的画风如出一辙,出自寒山居士之手很有可能。再看钤印,寒山居士,应该是真迹无疑了。
“何夫人好眼光啊,这幅画作看起来可不一般。”
“有拿去掌眼过么?”
“既然是捡漏来的,价格应该比较便宜吧?”
面对众人的问题,何夫人难掩得色的一笑,将回答一一道来:“的确花得不多,小几万而已。这幅画也让一位相熟的鉴定师看过了,他也认为是寒山居士的真迹无疑,还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众夫人啧啧称奇,不是夸何夫人有眼光,就是夸她运气,在古玩市场那种地方都能捡个大漏,传出去又是古玩市场的一段传奇故事。
这幅一尺小花,按寒山居士的真迹价格来算,也要好几百万。
其实对于在场这些夫人们来说,几百万真的不算什么,但这里面包含的故事丰厚,更是有意思的谈资,那说出去才叫面上有光呢。
衣香鬓影交错外,姜锦颇有点像局外人身处安静一隅。
事实上,她也没有那么淡定,对那幅画也有那么一丝丝好奇与激动,毕竟是连她都没见过的外公画作。
她的视线越过两位夫人之间,落在那幅画上,眸光微凝。
这……
姜锦嘴角不自觉往下耷拉着,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姜锦忍住点名真相的冲动,又喝了一口水,这杯红茶没多久就见底了,实在是姜锦除了喝茶找不到其他解闷的方式。
“小姜,看你的样子,像是对这画有什么意见?”于知雅笑盈盈地开口,当即引来所有人的关注,“或许你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参考一下?”
姜锦看着于知雅那张温婉大方的脸,彻底愕然。
“小姜也懂书画鉴赏吗?”
“不太懂也没关系,有意见可以说出来跟大家参考参考。”
“只是私人聚会,不用太大压力,随意说说没事的。”
就连何夫人也笑眯眯地说:“是啊,既然有意见就要说出来吗,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照盘全收的!”
这话说得大气。
姜锦却知道,这何夫人的性格绝非是一句大气爽朗就能概括的,将这四个字反着来说差不多。
明哲保身,姜锦第一反应当然是推拒:
“我不太懂,就不在诸位面前卖弄了。”
她话音刚落,于知雅就接话道:“有意见拿出来交流,大家才会进步啊,你不说,大家也不会知道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同,对吧?”
岂止不同,简直是大不一样啊。姜锦不由得苦笑。
其实她也可以随大流,对这句话夸两句,称赞肯定一下是寒山居士的真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何夫人也不会把这么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但姜锦不能。
她不能对着一幅仿作说成是真迹,毕竟这是她外公的画!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了。
于知雅看着成为众人焦点的姜锦,一句算了险些脱口而出。
就听见姜锦清越的声音柔柔响起:“这画,我看不大准。”
姜锦这话,是行里话。
古人含蓄,点评画不会直接说真假,而是委婉的说自己看不大准,言下之意就是,这话是假的。
姜锦这话,在场的人都懂了。
有人讶异,有人摇头,有人轻笑——她们反应不一,相信姜锦的却没几个,谁也不认为姜锦那鉴赏书画的眼光能越过她们去。
现在姜锦说一句认为画是假的,在她们看来有点故意反其道而行,以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足以让她们对姜锦生出些许不喜了。
那何夫人暗暗咬了咬牙吃,硬是扯出笑容,眼里却冒着精光:“小姜啊,你倒是说说,这画哪里看着不真了?”
姜锦见何夫人的脸色,便暗叹了一句不好。
这何夫人果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反而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今天她把这画带来,摆明是要听交口称赞,姜锦却在其他人一致肯定的情况下,说这画不真,实在是当众打她脸,自然不能就此揭过。
听她话里的意思就知道,非要姜锦说个清楚,不然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别小看这种口角之争的小仇,或许会成为接下来姜锦前进之路的绊脚石,让她进入顾家之路难以顺遂。
为出风头胡言乱语,传出去了对姜锦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姜锦还是镇定下来。
虽然她对书画鉴赏是真的不懂,但对她外公的画胡诌点评几句还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她笃定这画是假的,鸡蛋里面挑骨头,怎么可能发现一点瑕疵吧。
姜锦叹了口气,指着画上傲然立于山石之上的青松,道:“寒山居士的画作风格一贯疏阔大气,画松更是针针分明,有潇洒挺傲之意。但这松却雅致许多,甚至迎风招展,少了寒山居士画风中的那股锐气。”
“还有这草……这山石笔法……”姜锦这开口不得了,林林总总说了七八处问题来,都是小瑕疵,但积少成多在一起,就让这幅所谓寒山居士的真迹多了疑问的光彩。
说完之后,姜锦长舒了口气,看着周围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庆幸她那点书画知识还没完全丢给外公。但她说出这番话,很大余地也是取巧,基于知道这画是仿作的情况下,再来找问题,就要容易很多了。
鉴定这东西,本就有些是是而非。
至于姜锦为什么如此肯定这画是仿作?
因为真迹在她家啊!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不是随口胡诌呢。”
有几人是真的信了姜锦的画,也开始抱着怀疑的目光来审视这幅画了。
何夫人见大家眼里有质疑,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紧,当即坚持自己的立场:“这可是鉴定师都说过的真迹!怎么会是假的呢?”
宋夫人悠然含笑道:“我听说寒山居士因为画作存世少,真正能从画法判断出真假的,只有十几位故宫博物馆的专家与鉴赏大师,何夫人交好的那位鉴定师,不知姓甚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