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好了,还没有人找到他,你看到的不过是很久以前的通讯记录。”
岑骁渊按过他的脑袋,特意翻给他看,好像真的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茧绥才发现这部座机是重新拼接起来的,屏幕只亮了一会儿就开始闪烁,随时都要熄灭,能打出去电话简直是奇迹,甚至还备份了十多年前的历史通话。
“我找人修复过了。”岑骁渊说。
往上一长串的通话记录,全部是以A开头的ID号码。
可是,岑骁渊一家为什么会和岑広澜有联系?
岑骁渊不是在父母死后才被岑広澜接到A区去的吗?
茧绥想到这一层,转过脸来怔怔看向岑骁渊。
岑骁渊察觉到他的目光,勾起唇角,“你在想什么?”
茧绥不敢说。
“没关系,说出来。”岑骁渊的手掌按在他的背上,像抚摸一条受惊的家犬,“我不会把你怎样,岑点心。”
他说着,低下头吻了茧绥的唇。
茧绥有片刻的失神,却在这个吻里清醒过来。
他差点忘记,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跟随岑骁渊来他幼时的住处。
他们做了交易,他是他交易下的“奴隶”。
身上的淤痕还没褪去,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哭过了,嗓子都哑了,要不了一天、一个小时,只要别人闪现出一点温情来,他就会条件反射,捧着双手去接住。
这真的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可他就是改不掉。
“少爷,你的父母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去世的?”
几乎不受控的,牙齿咬到舌尖发出声音。
这怨不得茧绥,因为Alpha叫他的旧称,所以他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同样违逆了岑骁渊。
第45章 扭曲
岑広澜在岑骁渊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就联系过他的家庭,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早年间身为家主的岑広澜就对这一家人青睐有加,同时也意味,岑骁渊父母的死亡或许没那么简单。
岑骁渊说:“对外说是车祸,我那时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了。”
像是故意说给茧绥听,引起他的猜疑和发问。
那声“少爷”反而不那么重要了,Alpha没有纠正他,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依旧叫人捉摸不透。
茧绥却不得不多想。
“从前岑広澜收养的孩子,有些是家族各分支主动送上门的,有些是他亲自挑选出的孤儿。”岑骁渊继续道,“我和岑绮露是后者。”
岑绮露是岑骁渊的表姐。
那个曾经失踪现又返回岑家的Alpha。
她和岑骁渊一样,都是高阶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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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以前的事都太模糊了,乃至于真正寻到这栋房子,推开这扇门,岑骁渊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回忆需要别人一遍遍不停地提及,才能加固的,但是自从搬离B区,再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那些。
父母死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又是怎样的嚎啕大哭,岑骁渊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记忆开始于来到A区,站在岑広澜面前的那一刻。
因为他的养父是个利益至上又极度冷血的人,岑骁渊的身上多多少少有那人的一点影子。
宅邸里的家仆怕他,管家也不是他的人。
只有那个灰扑扑、怯生生,被挑做陪读的Beta,始终跟在自己的身边。
岑骁渊从小接受高压训练,对痛觉不敏感,更没办法推己及人。
上位者不理解下位者为了生活能够忍受多少苦,直至后来产生的那点恻隐之心,也不过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骤然拉近。
起初,他待茧绥的好,是施舍也是奖励,直到后来,才一点点、慢慢地变成真情实感。
岑骁渊向来不在乎受伤,只要能赢就好,最好一直赢,因为输家下场都很惨。
如果不争,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茧绥的出现,让他逐渐松懈下来,相比起获得养父的认同,他渐渐把重心转移到了茧绥的陪伴之下。
那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
而第二个错误则是他以为,短暂的离别可以忍受,他迟早能够找到他。
岑広澜派人到C区寻他时,骂他的那句蠢货一点都没错。
他不知道Beta的真名是什么,不知道他家在何处,甚至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家庭。
因为合约不允许透露,岑骁渊便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些都不存在。
孤身一人的只是他。
茧绥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的家。
那是重逢后,给岑骁渊的第一个重大的冲击。
是他需要茧绥,而非茧绥需要他。
他如果说真话,他就输了。
他如果不争,他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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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茧绥没有说谎,没有为了那个Alpha欺骗他,岑骁渊本来打算用更委婉的方式告诉茧绥,岑家的那堆烂事。
可一切都那么巧合,那个暑天,岑沐与茧绥的互动引起了他的怀疑,当天晚上,他便派人去盯着岑沐,男人私下里对茧绥的提醒令他愤怒非常,期末后茧绥的隐瞒更是雪上加霜。
他从来不是茧绥的依靠,他是他避让不及的障碍,跨越过去,茧绥会过得更好,他本来就有自己的家,还有亲人陪伴。
是岑骁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岑広澜动了手脚,那几通电话说明不了问题。我猜他曾经提出想要收我为养子,我父母没有同意,因为岑绮露也是如此,她的父母也一样,是意外身亡。”
岑骁渊说着,心里想得却是他应该表现得更加可怜无助一点。
但他做不到的。
他这一生,六岁前的记忆全部消散,唯独可以参考仿照的人,是岑広澜。
岑沐有一点说得没错,岑家人都是疯子。
被疯子盯上的茧绥太可怜了。
茧绥的目光果真变得不一样,在这样一间充满回忆的房子里,他能感受到岑骁渊父母对他的爱。
殊不知这是精心设计的一环。
所有的摆设,所有的陈列,岑骁渊特意带他走了一圈。相框里的全家福,岑骁渊也仔细端详过,却无法产生任何感情。
A区的生活根深蒂固地植入在他脑海里,不择手段的掠夺是刻在骨里的本能。
岑骁渊:“现在岑绮露回来了,家族里大部分人都很支持她,因为两年前,岑広澜把所有‘脏活’都推给了我,我是那把悬在他们头顶要人命的刀,他们都想把我外放出去。”
茧绥想,是自己的原因吗,是因为自己,岑骁渊落得如此境地。
就因为一个假名字?
这太可笑了,他却一点都笑不出。
岑骁渊上前一步,低头看着茧绥,“岑点心,你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在预想中,他应该把双臂落在Beta单薄的肩膀上,在对方的耳边喃喃。
他的确这么做了。
“你说岑绮露死了太好了。”
“你现在还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