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李承安接着说道。
“听说,他当时还动了娶五殿下的心思。但是五殿下就算没了母亲,那也是嫡出的公主,岂是他能觊觎的?更何况还在热孝之中呢。听说那会儿他不死心,还去打扰五殿下守孝,为了这事,高丽国王在宫中动手打了他一顿……”
说到这儿,李承安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
“碰见这种人,真是倒霉。将军,您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公主殿下呐。”
——
方临渊也想安慰赵璴。
但是……他的心思其实也不纯。
一个同样觊觎着赵璴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宽慰他?
更何况,李闵顺还不知道赵璴是个男人。
而他自己,可是在深知赵璴是个男子的情况下……对他起了心思呢。
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男子心怀情爱,方临渊实在无法面对对方。
他像个第一次行窃的贼人一般,胆战心惊,甚至不敢去见赵璴,生怕自己的心思从举止之间暴露,惹对方厌憎烦恼。
于是这一天,他特地晚了一个时辰才回府,绕过怀玉阁,直接钻回了扶光轩的书房。
只说有要事处理。
能有什么要事呢?他的书房里便连正经的文书都没有,满书架除了他倒背如流的兵书之外,便全是他从小到大私藏的游记话本了。
但是,管他的呢。
他躲进了书房里,随手抽出了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便如坐针毡地翻了起来。
他喜欢赵璴……即便他是男人都喜欢。
可是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更何况,他还是一厢情愿的事。对方若是个女子,他还能尽力追求以博对方欢心,但偏是个男人……
那不是耍流氓吗!
方临渊便是哭都没有眼泪了。
也是他活该,遇见了赵璴。沦陷一回又往里去钻第二回 ,看来他这辈子是活该孤独终老,在边疆枯守一生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公主殿下来了。”
公主殿下……
赵璴来了!
方临渊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手里不知是什么的书一把扣在了桌面上。
他抬头,便看见了立在门前的赵璴。
他单手提着一个食盒,雪白的狐裘之下罗裙逶迤。
赵璴确实美……美得方临渊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栽得情有可原。
“你……你怎么来了?”再开口时,他声音都有些滞涩了。
昨天见赵璴时他还能谈笑自如……不对!他昨天还往别人赵璴怀里钻呢!
方临渊的耳朵都要烧着了。
却见他面前的赵璴,提着食盒步步行到了他面前,越来越近,直到将食盒放在了他的桌上。
“王公公特为你做了枣泥梅花酥,你今日没来吃,他都有些伤心了。”
只听赵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冬日的锦缎衣裙色彩鲜艳,恍若梅精就在眼前,谁还顾得上什么梅花酥呢。
方临渊没能发得出声音。
而他面前的赵璴,也早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他未动声色,一双艳丽的眼眸掠过他惊慌失措的面容,继而借着脱衣的动作向下一扫,落在了他桌上倒扣着的、处理的“公文”之上。
哪里是什么公文呢。
方临渊后知后觉地伸手去遮,可透过指缝,却还是漏出了几个字来。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作者有话说:
赵璴:……不见我,就是在这偷看言情小说?
第98章
方临渊顺着赵璴的视线, 看向了自己压在手下的书册。
他当即吓了一跳。
他单知道自己随手扯了一本书来,却没想到拿来的竟是这样一本。
方临渊甚至都不记得这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儿了。似乎是多年前的哪位远房表姐来此小住,书看完了怕被长辈发现, 这才拜托他帮忙藏起来……
“我……不是……”
一时间, 方临渊甚至不知该先解释这本书的来历, 还是解释他为什么躲在书房,却没有在处理公文了。
他不安地看着赵璴, 恨不得将自己连同那本书一起藏到抽屉里去。
赵璴的神色分明是探究的。
但不知为何,他却从那番探究中看出了几分不知所起的柔软。
当真是他色胆攻心,昏了头了!
方临渊一时间又是自责又是内疚, 冷不丁看见赵璴时, 又忍不住要惊为天人的感叹两声。
他……惨是惨了些, 但是眼光确实从没错过。
方临渊一时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赵璴垂下眼去,打开了他面前的食盒,从里头拿出了一盘甜软酥香的糕点。
“我听扶光轩的人说, 你到现在还没吃晚膳。”只听赵璴平缓地说道。“先垫垫吧,若熬坏了肠胃,是要吃苦头的。”
什么熬坏肠胃啊, 你不如剖开我的心来看看,我连心都坏了。
方临渊心下的愧意几乎达到了顶峰。
分明是他对赵璴起了非分之想, 又躲着赵璴不敢见他。可赵璴却非但不怀疑他,还在担心他的身体。
那边, 赵璴说着话, 便伸手拉住他臂上的衣袖, 将他往窗边的坐榻前带。
方临渊早软了骨头, 这会儿便由他拉着, 乖乖地在窗边坐下,又被赵璴塞了一块糕点在手里。
而赵璴则坐在对面,执起壶来给他倒茶。
水流声下,窗外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赵璴的肩颈与发丝上,将他的睫毛照得像是透明的蜻蜓翅膀。
蜻蜓翅膀微微一颤,正好扇在了方临渊的心头。
若真是这样一个人,他苦恋不得,替他镇守一辈子的边疆也是值得的。
只是若做君王,难免要三宫六院。他一厢情愿,自是没有资格去让赵璴为他放弃这些……
方临渊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
胡思乱想间,赵璴将茶盏递给了他:“当心烫。”
方临渊心不在焉地伸手,恰好摸到了赵璴冰凉如玉的手指。
方临渊吓了一跳。
他猛地抽回手来,不慎带翻了茶盏。
那茶盏当即倾倒向他的手背。
他躲闪不及,眼看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泼下时,他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包裹住了。
那只手握着他的手飞快地一翻,用手背将滚烫的茶水全挡了下来。
白得通透的皮肤当即红了一片。
方临渊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将赵璴的手拉了起来:“烫到你了!疼吗,我这就叫人……”
却有另外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低下头去,正好看见坐在那儿的赵璴抬起头来,一双艳丽而通透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在躲着我。”他听见赵璴这样说道。
“我……”方临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明亮的月色映照在他的眼眸里,像是有清泉在那双眼睛里荡漾。
他本就受了伤,替他挡了热茶的手背红了一片,可一双眼却专注极了,荡漾的微波便显得有些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