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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公主传(72)

杜澈散了衙没有直接回去,他心里正堵着,抓了秦焕去城外跑马,秦焕都快哭了,这哥们是要闹哪样啊?七月的天,在过午的时候,不是

该呆在凉风习习的亭子里吃酒听曲或者坐船游湖么?跑什么马啊,中了暑是好玩的吗?可是杜澈不同旁人,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两人在城外催马狂奔了好一通,衣服都被汗湿了,燥热的风吹过来,杜澈觉得心里的烦闷没有散去,反而蒸腾的更浓郁了,马儿跑累了慢慢停下,两人都下了马,杜澈直接躺在了疯长的荒草地上。

秦焕挥袖拭汗,喘了半天气,才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杜澈不答,只是用袖子遮住眼睛,阻挡太阳的光芒,躺在地上喘气。

“可是跟四公主吵嘴了?”继续问。

杜澈动也没动,还是不答话。

秦焕觉得他猜对了,也一屁股坐在杜澈旁边,劝道:“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劝了你多少回了,为了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依旧没回音。秦焕其实很习惯,就继续说:“其实郭宇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么,多谦让是应该的。四公主一向是不肯服软的人,你就哄一哄不就好了。”

还是没反应,秦焕仰面躺倒:“我说五郎,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大热天的,咱们就在这干晒着呀!”

杜澈终于开口:“这样躺着,看着天这样蓝这样宽广,就觉得好像所有烦恼都变得越来越小,消失不见了似的。”

秦焕也看了看天:“其实躺在家里的凉椅上也一样能看见的。”

杜澈笑了笑,一骨碌爬了起来:“行了,不晒了,回去吧!”

秦焕也一跃而起,勾住杜澈肩膀:“要不咱们进了城去喝两杯?”

“不去了,一身汗,也累了,回家吧。”

“嗯,回去说两句软话,不就好了嘛。”

说软话?可是她都不想听呢,要怎么说?

回到府里,他犹豫了下还是没进后院,在前院沐浴更衣之后,就坐在书房里看书。

阿程都安排妥当之后,悄悄进去回禀锦佩。锦佩听说杜澈出了一身汗回来,衣服上还有灰土草屑,只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只叫阿程把晚饭带出去给杜澈。

杜澈看到阿程端出来的晚饭已经够郁闷了,等吃完饭,他的书童在给他磨墨时,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半天,在他不耐烦了之后,才说出今天公主带了个年轻男子回来,安顿在了客院。不知是什么人,只听说是姓卢的。杜澈彻底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两下僵持了几天,连芍香都在跟锦佩回报事

情时忍不住提起:“驸马这几日都在外院,公主怎地也不打发人探问两句。”

“阿程日日都来回报,有什么好探问的。”

芍香很无奈:“公主如今都成了婚了,怎地还是从前的脾气。您忘了娘娘是怎么叮嘱的了?总这样僵着,早晚给娘娘知道了担心。”

锦佩别的不怕,还就是不愿让淑妃操心,正纠结,忽然想起一事眉开眼笑:“没事,不出三天,他自己就来找我了。”

芍香摸不着头脑,还想再劝,锦佩却推她走:“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有空就去看看竹风那里还缺什么,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你可要给她好好操办。”

上个月锦佩闲着的时候,让宇文达帮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说身边有个跟了她很久的宫女,想给找个婆家。宇文达很快就给找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公主府的护卫,一个是府里的一个小录事,两人都是丧妻。锦佩就叫竹风自己选,竹风选了那个录事,如今正在备嫁,预备到九月里成婚。

芍香只得去了。谁知果如锦佩所料,第二天杜澈散了衙回来,换了衣服,就进了后院找锦佩。

这天稀里哗啦的下了一天的雨,锦佩坐在屋内,倚在榻上看着细密的雨丝把竹叶清洗的愈发青翠欲滴,厢房里还有小狗的汪汪声传来,两只汪星人越来越活泼,虽然依旧笨笨的,却整日互相啃咬,正应了那句,狗咬狗,一嘴毛。

正在犹豫,要不要拿竹箫来吹一曲竹林风什么的,就见院门处转进来一个人,一柄墨绿色油纸伞下正是一身靛青袍服的杜澈。锦佩有点得意,我就说你会自己来吧!

杜澈自己撑着伞,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注意到窗口的锦佩。锦佩也不出声,就这样打量,墨绿色的伞面、靛青袍服,越发衬得杜澈面如冠玉,虽然走在雨中,小心翼翼,缓步慢行,却有一种安然恬淡的意味。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厢房里大黄小黄的叫声,顿住了脚步,面上露出笑意,接着转头向锦佩所在的方向望去,锦佩见他望过来,就想缩头关窗,又觉得未免掩耳盗铃,关了窗他还不进来了不成,就也没动弹,继续盯着他瞧。杜澈也一时站住了,两人隔着雨帘对望了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雨又大了起来,杜澈才又举步慢慢的行进屋内。

锦佩喊了一声阿云,阿云从厢房出来去接杜澈的伞,又给他送上手巾。杜澈擦了擦身上飘落的雨滴,脱了鞋子,坐到

了矮榻上。阿娟倒了一杯茶送了上来,就和阿娟一起退了出去。这俩人别扭好几天了,今天终于驸马服软,进来看公主,她们自然都躲出去,让两人说话。

杜澈喝了口茶,抬头看锦佩,就见她背对着他,依旧看着窗外。

“锦佩,”杜澈叫了一声。

锦佩一愣,虽然新婚夜的时候,杜澈问过可不可以叫,可他并没真的叫过,平时两人说话都没有称呼,实在也是就两个人,不是你就是我。

见她没反应,杜澈又叫了一声:“锦佩。”

锦佩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杜澈:“怎么啦?”

“同窗六载,我是什么脾性,我想你也知道一些,那些赌咒发誓的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趣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①我只希望你不要一开始就定了我的罪,咱们才成婚几个月,还有很多的岁月要一起渡过,你不能总这样在我们中间隔了一堵墙。”

“我也没有给你定罪啊!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后面出了什么事,大家面上不好看。”锦佩一脸无辜。

杜澈无奈的笑了笑:“是,你说的没错,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了也好。只不过,我如今也并没有置姬妾左拥右抱的,为何你却一直待我这样不冷不热,只把我当个客人似的?”

诶?他今日不该是来说八娘出嫁的事情的么,怎么说起这些来了……,锦佩有点措手不及,只得强词夺理:“古人不都说,夫妻当相敬如宾的么。”

杜澈低了头,低声说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实非我所愿,我所欲者,琴瑟相合、共偕白头而已。”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除了窗外的雨声,这室内实在是一片寂静,这句话锦佩听得清清楚楚,她呆呆的看着低着头的少年,不知该不该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