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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神上身(139)+番外

大局既定,胜负已分,勾陈依旧容色淡然,只笑道:“不敢,承让。”

太上老君自是不肯就此罢休,袍袖一拂棋盘,黑白子各归其位,仍是让勾陈作陪下棋,一面却饱含深意道:“你素来行事,滴水不漏,怎的竟在神寂阵中受此大挫,竟令得神魂溃散,要躲在补天石中保命?”

勾陈执白,却下得随意零散,仿佛漫不经心一般,闻言不过淡然应道:“不过顺势而为,雕虫小技,原来早被老君看破,下官惭愧。”

太上老君仍是长叹,眼神融融,和煦落在勾陈面上,“如此兵行险招,良苦用心,你对他竟是用情至深。”

勾陈坦然认了,“自他剖白心迹以来,下官百般退避,反倒生出许多事端。逃也是劫,不逃亦是劫,既然如此,何不顺从本心而为?”

太上老君皱眉道:“我虽看出你故意而为,却不知为何如此行事?莫非是……”

勾陈笑道:“正是。”随即便为老君分说清楚。

原来凡人修仙,要历经三灾九劫方成。单致远遭师兄欺瞒,是为人灾。后遇妖皇劫持,是为地灾。这两灾却阴差阳错,轻易化解。

故而之后勾陈便趁代启神寂大阵时,耗尽法力、自溃神魂,随意寻了散落各处的补天神石,栖息其中。好叫单致远历经百年孤寂,接受磨练。即为天灾,亦为情劫。消灾历劫之后,自然天道眷顾,道心坚定,突破有望。

太上老君垂目叹道:“好你个勾陈,竟这般投机取巧,私设天劫。”

勾陈却摇头道:“此乃其一。他既执意要做凡人,仙凡之别在心中根深蒂固,在我面前难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道侣并肩携手,岂能有上下之分,我示弱一回,得他救助一次,正能消除隔阂。此乃其二。”

太上老君手指轻轻滑过雪白长须,神色高深莫测,“这等一箭双雕之举,果然勾陈大帝出手,绝不肯无功而返。”

勾陈却道:“并非如此。”

太上老君微微一怔,又听勾陈道:“我自星辉诞生后,至今只历过两次灾劫,第一次,乃是为天帝代受天道雷罚,自此而得统御万雷之力;第二次,却是被天帝劈碎神魂,万神谱落入凡界,却侥幸落入致远手中。”

太上老君不由叹道:“你这究竟是灾劫还是福报,只怕要好生斟酌下词句才是。”

勾陈笑道:“故而第三次,神魂俱碎,与道侣百年分离,思念之苦,非常人能受。须知天之道,素来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既自损,结缘大典当再无阻碍,正谓之破而后立。”勾陈继而正色道:“此乃一箭三雕。”

太上老君更是无言以对。

素来只为三界大事运筹帷幄的神明,何时竟为了一人而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用心良苦至此。

这便罢了,那神明冷淡眉目间竟难掩得色,生怕旁人不知晓二人恩爱一般。

当真叫太上老君放下心来,如此,纵使他坑害勾陈一次两次……也算不得什么。

勾陈正自疑惑老君神情莫测,身后陡然杀气冲天,剑气冰寒,将宫紫袍服当胸刺穿。

——自是只刺到了残像。勾陈已悄无声息,落在了老君身侧,嘿然无语,望向扑面而来的漫天剑光。

太上老君叹息道:“我这无为庵中,能隔绝一切神识窥探,故而勾陈察觉不到你近前——这却并非助你暗杀道侣的手段。”

单致远立在三尺开外,方才压抑怒火,收了龙牙,拱手道:“下官失态。”

太上老君依旧安坐如山,笑意溢开,悠然抚须,对勾陈冷肃目光视若无睹,柔声道:“不妨事,只是你同勾陈,切莫有什么误、会才好。”

老君将误会二字,咬得清晰明澈、意味深长。

单致远冷笑道:“多谢老君宽宏大量。属下正要请教勾陈大人,却不知方才一席谈,其四其五,其六其七,尚有什么章程,还请勾陈大人不吝赐教。”

勾陈敛目,沉声道:“致远,我全是为你好。”

单致远冷道:“我自知勾陈大人谋略过人,且步步为在下设计,感动之余,有此一问。却不知如何个好法?”

勾陈终究是心虚,沉吟少顷后,竟自遁了。只留麒麟在原地,为难叹息道:“致远。”

单致远见勾陈退避,更是勃然怒色,上前几步,立在麒麟面前,抓住他衣襟恨声道:“你当小爷每次都被你柔声软语几句便蒙蔽不成!休想!”

随即一甩衣袖,面如寒冰,转身离去。只留下掷地有声一句话,却叫麒麟轻揉眉心,老君窃笑不已。

他道:“不许回勾陈殿寻我!”

太上老君待那青年匆匆离去,方才拊掌扬声,大笑起来,“好!好一个鸠占鹊巢,好一个夫纲不振。麒麟,可要在我无为庵借宿几日?”

麒麟无奈,只得闭目叹息:“不想今日竟被你坑害……自然要叨扰老君。”

太上老君心头大快,被连胜四十七局的郁结一扫而光,笑道:“承让,承让。”便欣然命座下道童扫榻待客,为这无家可归的四御大人安置了客房。

单致远本是前去寻勾陈,设法取天恩令。却不料恰逢老君寻仇,叫他听见了这等秘辛。

他这一世,与勾陈相逢相守不过数年,这数年间亦是风波四起。先遇魔尊暗算,后逢妖皇作乱,更有四御之首欲覆灭天庭。

种种挫折奔波,令他不得片刻安闲。

单致远少年心性,未曾受过这许多辛苦,却仍是咬牙历经险阻。本以为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却又横生枝节,险些与勾陈天人永隔……

百年于凡人自然漫长,乃是一生一世。

单致远有无穷担忧、无尽困惑、前路未卜、无处可诉。却只凭一股执念,历经百年岁月,其中艰辛,难以道尽。

可笑他自以为与勾陈同命共运,心意相通,方才换来今日圆满。不想竟自始至终,被那神仙玩弄在股掌之中。

单致远刹那间只觉怒火滔天,恨不得与他生死相搏,来个至死方休。

然则他如今不过元婴,哪里是开阳的对手。若是对方一味容让,反倒更徒添气恼。

正是打得过也气,打不过也气。

单致远左右皆烦恼,干脆怒气匆匆回了勾陈殿,紧锁大门。

却不料勾陈被道侣赶出家门的消息,竟一夜之间遍传天庭。

勾陈自结缘大典后,冷肃面容有所松动,再不若往昔那般不近人情。然则余威犹存,翌日他于四御殿中行走时,便常常察觉四周窥伺目光,小心翼翼,却挥之不去。若转头去看,却只见众仙官若无其事,刻意避开。

勾陈不免生出些许厌烦来。

如此几日后,天庭震动。

那四御大人终归是往勾陈殿去了。

彼时单致远正提了龙牙,与北斗在演武场中比试。他剑意圆融,刚勇过人,招式间隐含一分戾气,竟同北斗的铸铁棍斗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正斗在兴头上,忽听神卫朗声传音道:“报——勾陈大帝在勾陈殿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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