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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神上身(144)+番外

这松鼠修得灵智斐然,分明知晓先天真气的好处,却宁肯将其献给勾陈,足见其心赤诚。

单致远坐起身来,不免心中有些吃味。

那松鼠却依旧眼巴巴望向勾陈,又努力踮高后腿,将两爪捧高一些,极力炫耀那金光灿灿的果实。

单致远眉心微蹙,仍是开口道:“想不到勾陈大人风姿,竟引得个小畜生也拜倒在袍角下……别人一片心意,你千万莫要拒绝。”言语之间,却尽是一派埋怨与落寞。

勾陈眼帘半垂,淡淡一扫,便将那松鼠塞进他怀里,又将卷宗卷成一条,在单致远头顶不轻不重一敲,冷嗤道:“身为元婴上尊,竟沦落到同一只松鼠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单致远脸颊微红,低头看怀里松鼠。那小兽安静依偎在怀里,两眼黑溜溜一转,犹豫看眼勾陈,又小心翼翼,将那金灿灿松子讨好递给他。

更叫青年生出些惭愧,轻柔抚摸那松鼠头顶,毕竟昔日曾借它躯壳,令魂魄得以栖息。也无怪它对勾陈身躯有眷恋意味。

这般吃味,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单致远便柔声道:“这灵种对我等并无大用,你只需留了自用,好生修行便是。”

小松鼠似懂非懂,单致远又移动坐姿,往勾陈肩头一靠,将那松鼠送回勾陈手中。

阿桃见状,不甘示弱挪了过来,将下颌放在单致远膝头。

这二人二兽安静坐在树下,又是一派祥和。

勾陈便伸手揽住他肩头,“昔日你一身剑气不懂收敛,进御园时连妙音鸟也被惊吓得噤声。如今却转了性子。”

单致远零零散散,忆起圣阳那炽烈性子,不由低叹一声,“彼时年少,难免……气盛。”

勾陈轻轻捏住他下颌,仔细打量,“可是又记起来了?”

单致远微微一点头,昂然道:“零零碎碎,不足为虑。圣阳也好,单致远也罢,你既同我结为道侣,就休想再反悔。”

勾陈视线自他嘴唇往下徐徐游移,哑声道:“如今食髓知味,怎舍得反悔?”

单致远腰身一僵,嘴角微微一抽,怒道:“太羽!”

勾陈终究嘴角上扬,露出浅淡笑容,拇指贴在单致远唇上轻轻摩挲,“谁说只有太羽在时才能调戏?”

单致远虽同他日日同榻而眠,耳鬓厮磨,若换了太羽尚好,素来刻板的勾陈也不知何时习得了这些伎俩,倒叫单致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

千百年威严积存,他被勾陈训斥惯了,习惯成自然,如今勾陈乍然一改,竟奏了奇效。

故而竟一味面红耳赤,嗫嚅了半晌方才转过头去,看向瀑布轰鸣时,水雾上隐隐显出的七彩虹光,低声道:“莫非、莫非只为了……长相思不成?”

勾陈不答,只将那松鼠,站起身来,朝瀑布潭边行去。

单致远本是满心失落,却见勾陈挺拔背影停了下来,转过身唤道:“随我来。”

他立时起身跟去,二人一前一后,顺着那广阔深潭行了几步,远离瀑布后,潭水渐渐平静,只随山风轻拂泛起些许涟漪。

勾陈立在潭边,碧绿潭水有若一面明镜,倒映出二人身影。

单致远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忐忑,更隐隐生出几分不祥预感,轻声唤道:“勾陈?”

勾陈似是难得为难,思索了许久,方才伸手在手上一抹,取出一枚古朴玉符。单致远眼尖,便认出正是他往昔数次把玩,却从不肯让他查探的古玉符,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哑声道:“我、我不曾追问过那玉符是何物……”

勾陈又习惯性把玩,顺着那玉符纹路反复摩挲,沉声道:“早晚要让你知晓,择日不如撞日。”

那神明也难得有这般犹豫踟蹰神色,却仍是注入法力,玉符顿时自内而外,濛濛亮起莹润白光。随后脱离勾陈手中,悠悠漂浮在水潭上空,朝水面打下一道柔亮光芒。

碧绿水面上,便浮现出一片繁华景象,高楼林立,雕梁画栋,华美尊贵,隐隐竟是座人间宫殿。

随即水面景象一转,正落在一个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站在成排人群中伺候贵人的青年脸上。

单致远只觉那人眼熟异常,却一时有些怔愣,迟疑道:“此人怎会同我长得一个模样?”

勾陈道:“此人正是你——是圣阳投胎人间的第一世。”

单致远大惊失色,又牢牢盯着那青年看去。那青年一身锦袍布料寻常,花色却皆是宫廷制式。此时正手捧盛装瓜果的托盘,送入凉亭之中。

凉亭内有两位宫装丽人正襟危坐,容姿娇妍,楚楚动人,鬓边插了支凤凰展翅金步摇,想来极为受圣上眷宠……

单致远终于看得明白,悚然惊道:“我、我第一世竟然是个内侍?”

勾陈语调却波澜不兴,应道:“正是。”

他又轻轻扬手,宽阔袍袖悬空扫过,水面又变了模样。

三清道观,香火鼎盛,正是一年一度的天帝圣诞、祈福大典。

一名不过十岁的道童一身雪白道袍,手持三柱香,一本正经向天帝像跪拜。

众多百信与一干道士皆随那道童一丝不苟动作,虔诚跪拜。

单致远见那小道童虽刻意板起脸来,却稚气未消,脸颊轮廓同他亦是有九分相似,不由再叹息道:“这莫非……”

勾陈眼神中浮现几分愉悦,欣然道:“你第二世,乃是大昌朝玄素圣观的灵童,终生侍奉天帝。”

单致远眉心微蹙,“侍奉天帝的灵童……岂非……”

勾陈颔首:“终生皆要保留童子之身。”

单致远心中五味杂陈,仍是紧盯水面不放。

第三世,他总算生自公卿之家,做了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幺子。不料却因母亲早产,导致先天不足,体虚气弱,故而拜了个修士,勉强炼气锻体保住性命,却仍是终生未曾娶妻。

第四世,他身为凡界一个弹丸小国王子,家国被强敌覆灭,便立下誓言,大仇不报,无以家为。随后一世奔波,从不曾沾染半点男欢女爱。复国之后,孤身含笑而逝。

第五世……

第六世……

第七、第八,第九十九世、第一百世……

莫不是孤独终老,令人无限唏嘘。

单致远不愿再多看,喟然长叹,问道:“我——圣阳投身化生池时,曾下令绝不许去寻他,你却将天帝遗命置若罔闻了。”

勾陈道:“我同你有誓约在先,无论何时何地,要陪伴你身边。既同天帝郑重起誓,这效力却是优先于那道口谕。”

单致远以手扶额,勾陈素来思虑周详,哪里有他能寻到的破绽?

过了片刻,他见那水面景象依旧转换,方才又问道:“我如今……是第几世?”

勾陈道:“第一百零七世。”

水面涟漪轻漾,便显出了单致远幼时模样来。

大约七八岁模样,虽身着葛布短衫,却依旧掩不住面目清秀,正被岳掌门打了手板,裂开嘴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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