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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126)

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究竟你是魔王还是我是魔王!?

——直到那一箭擦过他的耳畔。

昏耀回头望去,看到古雷隆的咽喉破出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激起一片沙土。

天际的暗色消散,日光重回大地。

云端那银发白袍的魔族的身影,也随着空间法则的失效而淡化,眼看就要如泡沫那般消失。

“兰缪尔,别走,兰缪尔!!”

昏耀脑子嗡鸣,浑身的血都在发烫。他想都没想,就朝结界崖的山顶冲去。

古雷隆的部下们像见了鬼似的纷纷四散,再也不敢多碰魔王一下。

而昏耀的眼里更没有了这群杂兵,他甚至丢了刀,一头扎进了最偏僻的小路。

兰缪尔来救他了,那就是圣君在结界崖的另一端看到了他……

魔王甚至有了想哭的冲动。多么好,他的兰缪尔活下来了,康健起来了,并且如约在春天来看他和他种的花了。

那一箭必然不是结束,昏耀没来由地这么认定。他肯定还能再见兰缪尔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就让他见他最后一面吧。

奔跑间,树枝和岩壁从两侧飞速掠过,眼前突然开阔。

仍然是安宁寂静的崖顶,微风徐来,早花伴着青草被暖阳照亮,那座小木屋的台阶下放着一把竖琴。

昏耀大口粗喘着,摇晃了一下又站稳了。他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兰缪尔。”他双眼直直盯着头顶的空间禁锢,喃喃,“兰缪尔。”

兰缪尔,你在上面吗?

你正低头看着我吗?

你此刻是什么表情,笑着吗,还是又露出那种哀伤的神态了?

会有人陪着你吗,会有人像我曾经做的那样,紧紧抱着你,握着你的手不许你哭吗?

你的病好了多少,为什么竟然完全魔化了?

人族会不会因此苛待你?

如果你被欺负了,有谁能保护你?

开启空间法阵会不会加重你的病,为什么没人阻止你?

你到底有没有过得更好,有没有自由如我所愿?

有没有人如我那般爱你,亦或是比我更爱你?

而你呢,你是否也会在未来爱上什么人,与之携手度过余生,度过比我们的十四年更漫长的岁月……

这一个个问题,几乎要把魔王的胸口都被撑破了。

昏耀心如刀绞,张口还没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他想走上前去,把这些问题逐一倾吐,又怕自己现在这个新伤叠着旧伤的样子吓到另一端的人类。

“吾王。”

可忽然,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脚步声沙沙分开草叶,相伴了七年的气息从后面靠近。

霎时间,昏耀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着不敢回头。

但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轻缓地拉起来,那股温柔的力道,令魔王不得不转过身——

兰缪尔安宁地望着他,心疼地摸了一下他的断角,轻声说:“吾王,我在这里呢。”

作者有话说:

就在阳光和鲜花的祝福下重逢吧。

第73章 第十五年

意识到结界崖出事的那一刻,兰缪尔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他本来准备操纵魔息慢慢破开空间禁锢的,这下哪里还敢?直接估摸着大概的地点,开启法阵先射了一箭,又不顾艾登的劝阻,用最快的速度划开了结界崖上的阻碍。

才来到深渊,更没心思感受什么重回旧地的万般心绪。赶忙沿着山边往下找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才走出几分钟,又听到身后是昏耀在喊他。

他们竟然差点错过。

兰缪尔哭笑不得,不得不再原路折回。

他仓促扶着树枝,探身喊了声“吾王”,脚下却因刚刚的过分消耗而不稳,攀上崖顶时差点摔倒。

——直到今日之前,他明明将一切都筹划妥当,无数次想象该如何出现在魔王面前。

可真正重逢时,双方却都这么狼狈。

但兰缪尔还是走上了结界崖顶,来到昏耀的面前。

圣君还是握住了魔王的手腕,在空旷的结界崖,在两族交汇之地。

所以对他们来说,别的都不再重要。

穿过山顶的薄雾,逆着天光,昏耀的视线怔忡地落在兰缪尔的身上,那神色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怎么……回来了?”

兰缪尔弯起眼眸,笑了一下。阳光照在他的发间,短暂地将其染回了昔日的金色。

“是啊,回来了。”他说。

魔王喉结轻动。他伸出右手,捧起兰缪尔覆盖鳞片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一颗易碎的珍珠。

他低声问:“出什么事了?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子民不要你了?”

“这是我该问吾王的话。”

兰缪尔轻轻皱起眉:“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您是没了魔息,被王庭赶出来了?”

他把昏耀从头到脚地打量,一会儿摸摸魔王的残角,一会儿又要去掀那条鳞尾。

昏耀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今天恰好过来瞧瞧结界崖,你别闹。”

“又骗人,吾王明明从冬天就守在这里。”

“谁说的。”

“我看见的。”

“怎么,圣君陛下看了我一个冬天?”

“的确是看了你一个冬天。”

昏耀神色一动,过了两秒,胸口猛地漫起惊喜与心疼交加的强烈情绪。

惊喜,是没想到圣君在结束了漫长的赎罪之后,竟还能这样牵念着自己。

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比谁都知道兰缪尔离开深渊时已经病弱到什么程度,不安心休养……怎么行呢。

“你又偷看我。”

魔王闭上了眼睛,残角有意无意地抵着圣君头顶新生出的魔族盘角,就像是野兽之间的厮磨。

“哪有,”兰缪尔仰起头,他从自己的银发间取下那枝由子民赠予的百合花,插进昏耀的残角下,“我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看。”

他们的语调都那么轻缓,生怕惊破了这一刻的安宁。

他们说话的时候,唇瓣擦过唇瓣,吐息与吐息交缠。

过了一会儿,昏耀睁眼低头,先是珍重地亲吻了兰缪尔的眉心,再捧起圣君的脸,与其唇齿相贴。

轻缓,柔软。

那是一个久违的吻。

“我弟弟陪我来了,可能还在上面。”兰缪尔小声说,“先进屋好不好?”

他们就进了那间木屋,先关上门,再关上窗。

昏耀习惯性地把兰缪尔往座椅上带,后者反而按他坐下:“伤成这样,要先处理一下……围攻你的敌人怎么样了?”

“跑不了,王庭的军队肯定马上来,你不用操心这个。”

一切都如往日,兰缪尔在熟悉的屋里走动。他端了铜盆去接水,又从柜子里翻出药来。

他捋起魔王散在身后的黑发,从后面为其包扎伤处,嘴里时不时埋怨一句:“太危险了,您非跟他们硬碰什么,就不能躲一下吗?”

寂静多日的木屋就这样再次充满了温馨的生气,好像他们从未分离,从未各自经历生死的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