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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46)

兰缪尔又好学,几年下来,骑术进步飞快。

连昏耀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个被神眷顾的天才。

就这样,王庭的征途,以近乎不可思议的猛攻拉开了帷幕。

魔王一贯酷爱依托于精锐骑兵的急行军,连夜踏冰河、攀雪山都是常有的事,而这一次更加恐怖。

三天,整整三天几乎不眠不休,却又计算得堪称冷酷的疯狂奔袭。

锣声一敲,骑兵卸马,在沉默中迅速进食休整,锣声再一敲,无论吃没吃饱都要上马行进。

到了夜晚,漆黑不见五指。魔王命令士兵在马鞍上挂起小小的铜灯,就凭着萤火般的微弱光芒摸瞎狂奔,只有凌晨时分才能有几个钟的休眠时间。

堪称地狱强度的行进之下,就连魔族士兵都偶有掉队——他们只能灰溜溜原路回到王庭,等着接受嘲笑——更遑论兰缪尔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族。

昏耀把人类的体力也纳入了计算。每到傍晚时分,他就把兰缪尔叫过来,让人类与自己同乘,勒令其靠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

越过霜角雪山,涉过浩荡的无浪河,再冲过一望无际的平原。

到了第三天,昏耀突然命令兰缪尔撤到阵后。

当时,行进的前方还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特殊的迹象。然而魔王的敏锐终究在这一日的下午得到了验证:

王庭的军队,狠狠咬住了落网的猎物。

第一个遭殃的大倒霉蛋,是个依附于黑托尔的,名叫“孜塔”的小部落。

兰缪尔算出了地火变动的时间和方位,魔王进而推算出了孜塔部落的迁徙路径,直接横向截了过去。

当孜塔的族人看到前方出现了大军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血腥的厮杀开始了,并且持续到半夜。魔族的战斗仿佛野兽之间的撕咬,那些战斗力较低的劣魔们在第一轮大批惨死,然后是孜塔的士兵。

“断角魔王!昏耀!!”

首领孜塔在混战中陷入了包围。他浑身是血,癫狂地喊,“你敢杀我,就是与西北的所有部落为敌,你敢——”

下一刻,角马高声嘶鸣。

一杆长矛携着漆黑火焰,如疾风般捅穿了孜塔的咽喉!

昏耀的面庞染血,冰冷而狂妄地大笑起来:“杀的就是你们!”

凄清的崖月见证下,死不瞑目的首领被举起来了,这具尸体被魔王高高地挑在矛尖,仍然保持着怒目张口的神态,仿佛没有预料到死亡竟然来得如此突兀。

当意识到败局已定时,孜塔的魔族开始了悲惨的大溃败。

士兵不再保护族人,老者与幼儿被抛下,无数魔族在践踏中丧生,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嚎。

人类的神教中描绘的地狱,大约也不会比这样的光景更残忍了。

一匹角马从阵后奔向前线。兰缪尔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断被溅上血污。

他喊:“吾王——”

人类的呼唤被怒雷般的吼声遮断了,魔王将长矛一挥,孜塔的尸首就被摔成了肉泥。

昏耀纵马当先,厉声道:“追军队!!”

王庭的魔族们抛下了那些悲惨的孜塔劣魔,开始如狼似虎地追击溃逃的士兵。

兰缪尔咬咬牙,又喊:“吾王!”

可人类喊不住魔王,更喊不住那些彻底亢奋起来的王庭战士。

魔族们尖叫着举起兵器,如车轮般滚滚向前碾压,夜色掩盖了尸体。角马的马蹄踏过的地方逐渐有了水声,那是象征死亡的鲜血。

这一刻,兰缪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谓魔王。

昏耀就像是一个真正为了战争而生的恶魔,强悍、桀骜、凶残、不死不休。

当他纵马擎矛的时候,没有魔族能够不被那种狂乱的杀意感染,直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作魔息之下的废墟和飞灰。

“吾王……吾王!!”

在这样的疯狂追杀,或者说几近屠杀之中,只剩下一个渺小的人类拼命地喊着他的王。

“他们已经战败了!他们的首领已经阵亡了!!”

最后,兰缪尔的嗓子都哑了,狂风夹着血腥与哭声,夹着绝望与死亡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几乎也要疯了。

“昏耀!!”他声嘶力竭,“被封印在深渊里两百年,魔族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少,你还要杀吗!?”

……

兰缪尔不知道军队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似乎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间。

他浑身湿透,伏在马背上剧烈地大口喘息,汗珠沿着散乱的发丝一滴滴往下落。

马蹄声由远而近。

兰缪尔吃力地喘着气抬头,看到浑身浴血的魔王穿过夜色,面目平静地御马而来。

于是人类勉强笑了一下。

“……第一年。”兰缪尔怅然说。

“我要是能知道这么劝您就好了,那就不会吵架了。”

昏耀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兰缪尔。

过了一会儿,魔王向身旁的传令官下令:

“敲锣,原地休整。”

孜塔部落的遇袭,令黑托尔意识到了危机。很快,西北的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在一片荒原上与王庭的军队开始了对峙。

真正的大战打响,连日的激斗开始了。

绝大多数时候,兰缪尔都被留在后方的大帐里。

他替昏耀算着军备与粮草,算着需要的一个个数字。每当深夜或是清晨时分,当大地震动,马蹄声如雷传来,就知道是昏耀的军队回来了。

每到晚上,兰缪尔都要踮起脚,把魔王的盘角拉下来嗅一嗅。

“能少杀一点就少杀一点。”他苦口婆心,“您是为了平定叛乱,又不是为了屠杀。”

“当魔族死去,最高兴的可是我在人间的子民,吾王也不甘心这样吧?”

“还有,您出战到底为什么不穿铠甲?……是,我知道魔王血统的鳞片很硬,但能多防护一点是一点……”

昏耀被唠叨得无可奈何,又生不起气来,有时候索性就把兰缪尔抓到营帐里合化。

但这一招现在已经不太管用了,他已经很难以此彻底堵住人类的嘴。

两军对垒持续了半个月,逐渐进入苦战的阶段。

有一次,魔王率军队出阵,与黑托尔等联合部落的军队激斗。双方的战线边打边挪移,居然从荒原推移到了山谷。

兰缪尔等了五六天都等不到军队归来,忍不住有些焦心。

但前线的传讯兵在第六天回来了,眉飞色舞地描述了魔王大发神威,魔息如漆黑的海浪般遮天蔽日的光景。

于是兰缪尔多少放下心来,耐下性子继续等。

到了第八天,军队在深夜归来。

当时兰缪尔已经睡了,夜半突然被骑兵在营帐内卸甲的叮咣声惊醒。

还没缓过神,大帐猛然被掀开。

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都出去。”

魔王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兰缪尔一下子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