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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夫人(135)+番外

二姐夫付彦之去年升了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本来就公务繁忙,苏筝并不意外,至于侄女的婚事,“不用找我参详,阿姐看人挺准的,就交给她正好。欣儿跟鹤郎好么?”

欣儿、鹤郎是苏阮同付彦之的一双儿女,姐弟两个相差三岁,大的九岁,小的六岁。

“都好。小娘子最近在同台主学作诗,台主说她很有天赋,夫人说,没想到自家还要出个才女。鹤郎仍是贪玩,不爱读书,有一次气得台主差点动手,夫人瞧着这样不行,就送他去付家,跟着老祖宗读书去了。”

丽娘说的老祖宗,是付彦之的叔祖父,老人家已年过古稀,仍精神矍铄,鹤郎到他跟前,没两日就给调理得像模像样了。

苏筝笑问:“怎么不送去薛家?薛伯父也是饱学之士呢。”

“夫人怕老人家太宠惯小郎君,送去也不成。”

苏筝又问了些琐事,才叫丽娘去休息。

如此有来有往,苏筝习惯了,便也不觉寂寞,时间很快从春到夏,又从夏入秋,山中早晚便凉了起来。

到中元节前,宫中遣官前来祭祀,照例又有内官来拜见皇太后,替皇帝皇后给太后问安,苏筝打发了他们,没两日,丽娘又来了。

丽娘每次来,都会给苏筝带新印的书和各种棋谱曲谱,以供太后日常消遣。

所以苏筝每次见她都很高兴,更不用说她还会带来京中新鲜消息了。

不过这次丽娘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圣上日益宠信内侍监周元礼,四月加开府仪同三司,五月又加左羽林大将军,将一半禁军交给了他。方相公向圣上进谏,说内官不可掌兵权,圣上却说周元礼忠心不二,不肯纳谏。周元礼因此怀恨在心,屡次向圣上进谗言,陷害方相公。”

她说的方相公叫方准,是一位有名的忠直之臣,苏筝一向对朝政不感兴趣,都听过他的大名。

“怎么?这事牵扯到姐夫了?”二姐深知自己的脾气,不会无缘无故叫丽娘把这些事说给自己听的。

丽娘答道:“是有牵扯。本来只有周元礼,圣上大约也不会怎样,但许家子侄行不法之事,被御史台弹劾,方相公做主,要将那两个主犯流放,皇后娘娘哪里肯呢?”

“于是她就同周元礼勾结上了?”苏筝冷笑。

丽娘点点头:“奴婢出京之前,方相公已被贬黜出京。夫人要奴婢同娘娘回报此事,还有个缘故,近来圣上很喜欢把瑞王带在身边,最初周元礼屡次陷害方相公,瑞王曾经为方相公说过话。”

苏筝眉头皱起:“他掺合这事做什么?”

“可能瑞王年少气盛,见不得不平事,而且周元礼掌权后,尹公公、邵公公都被排挤贬斥,”丽娘声音压低,“程将军的亲信要么投靠了周元礼,要么被打压,自然有人不甘心。”

不甘心就调唆七郎去同周元礼对阵?程思义推荐的人,不至于如此吧?

“不过这也只是夫人的猜测,如今要避嫌,瑞王那边,也是久不通音讯了。”

“上个月他还打发人来给我问安,只提起经常侍奉皇帝,没说这些。”

“娘娘也不用担忧,六月里圣上小病一场,据闻都是瑞王在病榻旁服侍,圣上因此思念起早逝的谢娘娘,还又追封了贵妃。”

今上登基后,就曾追封当初的谢良娣为德妃,这才半年又加贵妃,苏筝听了更加担忧:“这不是连皇后一块得罪了么?”

“皇后娘娘怕是顾不到这里,贤妃娘娘似乎有孕了。”

苏筝反应过来,“怪不得侍奉汤药的是七郎。”

“是啊,夫人说,从这一点来看,圣上并不信任皇后娘娘。”

那是当然了,只要坐上那个位子,就不可能不生疑心病,尤其皇后的儿子已经成年,还封了太子,皇帝稍一松懈,说不准就成了先帝。

“也罢了,哪有处处周全、谁都不得罪的好事?”能在皇帝面前有一席之地,已经不错了。

说完国事,再说家事,“涓娘的婚事,最终定了凉国公长孙,就是太华长公主夫家的侄儿……”

“我知道,叫宗美的那个,是不是?”

“正是。”丽娘笑答。

“他小时候,太华公主常带他进宫去,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圣、先帝也很喜欢,同七郎还十分要好……”说到此处,想到人事已非,七郎等闲不得出来,恐怕与幼时玩伴也都疏远了,苏筝眼中光芒不由黯淡。

旁边亲信宫人见状,忙凑趣道:“可不是么!这么说,咱们涓娘同这小郎君,也是从小熟识、知根知底了,真是天降良缘。”

丽娘接道:“是啊,这门婚事就是娄家主动来求的,说是小郎君早就对我们涓娘倾心了。”

苏筝这才欢喜起来,“是么?涓娘也乐意?”

丽娘点头:“我们夫人和国公府大娘一起问的涓娘,涓娘听了也没害羞,还笑着说‘那就是他吧’。”

苏筝和宫人一起笑出了声,“这孩子,还挺有派头,也不知像谁。”

有这件喜事,总算让充满隐忧的苏筝,心里轻松了一些。但丽娘走后,她还是把程思义找来,提了提周元礼,“此人心性如何?”

程思义显得很意外,摇头道:“掌管一半禁军,不是豺狼,也要养出凶性。”

“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娘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最初的意外之后,程思义面上神色平静得有些冷漠。

“可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程思义默不作声,苏筝无奈,只得让他回去——虽然名义上,程思义也是留下服侍太后的,但苏筝身边自有亲信,用不着他,他也没有侍奉太后的意思,只守着先帝陵寝,所以两人只有在苏筝去祭拜先帝的时候,才会碰面。

不过程思义自以为远遁繁华、不问世事,却不料世事还不肯放过他,一月之后,他养做嗣子的侄儿就慌慌张张找来,说周大将军看中了程家宅子,请他程将军“割爱相让”。

苏筝听说,先是没忍住,偷笑了一会儿,笑完却又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周元礼如此嚣张,非要踩着程思义立威,不正是因为他们都(曾)是御前第一内监么?就像许皇后也想踩着她们苏家,做本朝最显赫外戚一样。

出人意料的是,程思义居然让了,而且是光明正大让的。他亲自给今上上表,说那宅子原是先帝所赐,他本来也没怎么住过,先帝在时,常年值宿宫中,先帝大行,他又来皇陵守卫,只有子孙辈居中其中。子孙无尺寸之功,原不配居住其间,恳请圣上收回,另赐功臣。

今上看了奏表,想起自己位居东宫时,多遭陷害,程思义也曾为自己辩白过,不但没有收回宅邸,还又赏赐了许多珍宝给程思义。

至于周元礼,今上另赐了一座宅邸给他,据说还训/诫了几句,让他多学学程思义的忠心。

然后程思义就主动来拜见苏筝,说:“此贼不除,国家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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