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都督是很累的吧。
两边的婢女低着头已经习惯了。
“小姐去歇息吧。”她们将披风给她裹上。
梁思婉嗯了声,并没有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而是先向厨房这边——
“最近睡不好。”她说,“我去自己给自己熬个粥。”
虽然这些事可以吩咐厨娘,但婉婉小姐偶尔会自己动手做饭煮茶,说是想要自己熟悉的口味。
她熟悉的口味必须亲手做,哪怕将方子告诉厨娘,厨娘做出来的,她也不喜欢。
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要婉婉小姐不离开后宅,在这一片天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什么就有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内宅只有霍莲和梁思婉两人,厨房里很轻松,男主人不在家,厨房这边也就安静了。
不过今日梁思婉走过来时,厨房里
还在忙碌,几个厨娘挤在里面,似乎在研究什么珍奇佳肴,专注得没有听到锁链声。
“这样不行……”
“火候不够……”
“伤重的人不能加这一味……”
伤重?梁思婉脚步微微一顿,谁伤重?
都察司的兵卫凶名赫赫,但也是肉身凡胎,伤人的时候也会自伤,重伤死亡的也常见。
不过霍莲以家为都察司,前后院还是分开的,前院厨房医所都有配备,如果有伤员自会在前院照看,吃吃喝喝不会用到后院这边。
除非是……霍莲自己?
这几日他晚归早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
“谁伤重?”梁思婉直接问,“是八子吗?”
几个厨娘这才看到梁思婉站在门口,神情一惊,似乎被吓到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梁思婉视线越过厨娘,看向灶台上,好几个锅在煮炖什么,清香,但有明显的药味。
“给他做的?”她再次问。
梁小姐的话不能不回答啊,一个厨娘摇摇头:“不是。”
不是?
梁思婉略有些不解。
“不是都督受伤了。”另一个厨娘忙说。
梁思婉哦了声,就在厨娘们紧张她继续问的时候,转身走开了。
“那你们忙吧。”她说,“忙完了给我煮个清心粥。”
厨娘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待乱乱应声,梁思婉已经走远了,几人站在门外拍拍胸口吐出口气。
“吓死我了。”一个厨娘说。
另一个厨娘失笑:“怕什么啊!都督不怕,我们怕什么……”
话虽然这样说,还是把声音放低了。
这其实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有人叹口气,看着梁思婉离开的方向。
“婉婉小姐要是失宠了,可怎么办。”她低声说。
梁思婉这种身份,还不如烟花巷子出身的女子呢。
“也别多想,都督什么都没说呢。”另一个厨娘低声说,“哪里就有新人了?”
“这种事,不用听都督怎么说,看看下边人怎么做就知道了。”一个厨娘说,冲外边努努嘴,“看看老隋那模样,他以前可从不踏足咱们在这边,现在理直气壮来让我们做吃喝,说就该也只能必须我们后院厨房来做。”
就该只能必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属于都督的后宅。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一个厨娘小声说。
另一个厨娘对新人什么样不在意,只是颇有些感叹:“没想到真会添新人,还以为……”
还以为霍莲真是个专一的,看来这天下的男人都一样。
“你可别这么说,都督什么身份啊,这么多年了,可以了。”其他人忙反驳。
有厨娘在后重重咳嗽一声:“主人家也是可以议论的吗?”
下人们议论主家是难免的,但她们这个主家可是霍莲。
而且她们是分来的官奴婢,惹恼了主家,丢得可不是生计,是命。
“你们啊。”那厨娘说,“好日子过太久了,一个个轻狂起来了。”
是啊,霍莲不理内宅,梁小姐独来独往,也不把自己当女主人,奴仆们只需要各司其职,日子真是轻轻松松。
“好了好了。”有人喊道,“快把隋大夫要的饭菜做好,这老头可是会撒泼打滚来闹的。”
“也别忘了婉婉小姐的清心粥。”另有人说,“不过是两个人的饭菜,我们难道应付不过来?”
厨房里的人都笑起来。
“别说两个了,再来十个八个都应付的来。”
第8章 朝堂事
车马粼粼的霍莲已经进了皇城。
因为有了皇帝的吩咐,他径直来御书房这边。
朝会已经散了,但御书房这边官员也不少,大朝会议事多,但细节都需要小朝会来议定。
官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话等候,看到霍莲过来,有人转开视线,有人含笑打招呼。
“霍都督来了。”太监们笑着说,一面伸手做请,“快进吧。”
几个重臣还都在廊庑下等候,没有通传不得入内,看着霍莲连通传都不用径直进去了,自有些官员不满。
“没规矩。”他们说。
也有官员笑了笑:“无须在意。”
酷吏不过是帝王豢养的家畜猎犬,牲畜爱宠自然不用讲规矩,有用的时候纵容,无用的时候丢弃。
对于霍莲也就这寥寥几句,大家都不多谈,现在此酷吏尚在盛宠之际,碰不得,敬而远之。
外边官员们的视线和议论都被厚重的御书房门隔断了。
御书房内声音略有些嘈杂。
几个官员正各自在念着什么,皇帝一边听,一边微微皱眉,不时伸手按着额头。
“陛下,霍都督来了。”太监们说。
官员们的声音停下来,皇帝示意他一旁侯立,自己则继续按着额头,问:“不要念这么多这个那个了,直接说罢,军费又是多少?”
官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站出来说:“钱九百四十七万贯,布匹七百八十二万匹,粮草两千三百石……”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就用手盖住了脸。
“你们户部刚才报上的收入自己心里清楚吗?”他问。
一个官员苦笑:“陛下,臣等清楚,所以没办法来请示陛下……”
“你们这么多人没办法,朕一人有什么办法?”皇帝放下手,一脸无奈,“朕没有了父皇和大哥,朕去问谁要钱?”
国库没钱他也很冤,他登基之后面对的就是亏空的国库,好容易这五年撑过来了。
官员们唉声叹气。
“你们再斟酌斟酌。”皇帝对几个官员好声好气说,“朕没有再多要求了,军费就比照前年的来吧。”
官员们无奈应声是。
“不过。”一个官员想到什么,说,“有一个急待拨钱的事,报了很久了……”
他说到这里时看了眼霍莲。
看他干什么?他们都察司从来不跟户部要钱,需要钱自己解决。
霍莲木然不动。
皇帝也有些不解,问:“什么事?”
那官员再次瞟了眼霍莲,说:“北海军边境城防年久损坏了不少,需要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