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堡就是北境长城中部所在,也就是梁五子负责镇守之所。
另一个副将忙说:“已经烽火向各处报警,二子将军先前也做好了增援的准备,会领兵前来。”
听着他们的话,梁大子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也就是说,眼下没有多余的兵马分去支援。
也是,宣宁城的兵马的确动不得,这里聚集着数万民众,不能有半点疏忽。
他的手紧紧攥着长斧。
这没什么可难过的,穿上兵袍那一天就准备好赴死了,尤其是他们姓梁。
“传令各处,守好关口。”梁大子一字一顿说,“不得让夷荒人再进半步!”
副将们齐声应是:“大将军放心,我等誓死守关!”
副将们离开了,梁大子依旧站在门槛前,攥着长斧头一动不动。
……
……
天光大亮,在旷野上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厮杀过的痕迹,可见能坚持到援兵到来真的是极其幸运。
陈十越走越忍不住念念神佛保佑。
“这是掌门来的及时,我们及时修好了地墙箭,还有北海军的兵士们勇武。”滚地龙忍不住说他,“跟神佛有什么关系!”
陈十倒也没有反驳,在念念上又加了一句:“谢谢神佛保佑掌门厉害,谢谢神佛保佑工匠们及时修好地墙箭,谢谢神佛保佑北海军勇武,让我陈十活命。”
四周的人好气又好笑,倒也冲澹了几分紧张,但下一刻迎面有二百多骑北海军奔来,他们轻装疾行,但身后又拖着树枝,荡起滚滚烟尘。
这场面陈十等人也不奇怪,战场上迷惑敌人的手段之一,用在没有那么多人,又需要造出大军滚滚威势的时候。
看到他们一行人,为首的将官勒马招呼:“可能分出人手?”
这边的将官忙上前与之说话,立刻回来点兵一多半,对七星带着歉意解释:“这里距离落石堡还有一段距离,但应该也算安全了,我们要去支援,需要调走一部分人手。”
陈十忙摆手:“都调走也没事,有我们掌门在呢,你们快去吧。”
将官立刻要走,但被七星叫住。
“是要去支援谁?”她问。
有些军情需要隐瞒,是怕乱了军心,但看着七星,那将官没有迟疑,低声说:“是五子将军。”
陈十一怔,一步跨过来:“五子哥怎么了?”
“五子将军找到了大部主的所在,但陷入了重围,暂时失去了消息。”将官说,说罢看着先前的将官已经继续前行了,他也顾不得多说,对七星拱手说,“一路平安,我等先去了。”
说罢带着人马疾驰追去。
陈十在后哎哎几声,看着烟尘滚滚,神情复杂。
“原来如此。”七星说,“怪不得那些夷荒人退去了。”
大部主被梁五将军发现,这些夷荒人急着回去护主,同时如果能杀了梁五子,对夷荒人来说也是雪耻报数十年的仇。
看着七星和陈十目送远去的兵马不动,留下的兵士催促:“七星掌门,我们速速回堡城吧。”
陈十猛地将合在身前的双手甩下来:“我也要去援助五子将军。”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失去的人太多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
先前他无能为力,有力也不知道往哪里使,现在他有扁担在手,往夷荒人身上狠狠刺去,或许就能救梁五子一命,就算救不得,他也是尽其所能,不枉此生。
七星点点头:“当然要去,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助边军,护边民,止侵袭。”
孟溪长等墨者亦是附声。
北海军兵士要说什么,被七星打断,还有那些背着各种工具的匠工们也被她制止。
“你们速速回去。”她说,“你们能做的已经做了,非是迫不得已,又力所不能及,不要贸然行事。”
匠工们也知道对战多么可怕,他们去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便不再多言。
北海军兵士们再要说什么,七星已经调转马头,陈十孟溪长等幸存的十几个墨侠亦是紧随,向前方的滚滚烟尘中奔去。
……
……
日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石桌上跳动。
霍莲眯着眼抬起头看斑驳的光影。
“梁大子还坐在府衙?”他问。
身前侍立的兵卫说:“在厅内站着。”
霍莲发出一声笑,握着手中的木棍看地上,地上划出了一道道线,分布四面八方,以及被一道道箭头线围绕的几个圆点。
宣宁城敲响敌袭警钟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送到梁大子那边的军报,也早早摆在石桌上。
“真是梁寺的继任者。”他说,人也站起来,“持重如山啊。”
兵卫迟疑一下,说:“北海军就算挡住了夷荒人,损失一员大将,也是无功有罪。”
消息送回去必然让朝中愤怒,尤其是这一段北海军飞扬跋扈,朝中的怨气也堆满了霍莲这边的桉头,皇帝送来的旨意也越来越严厉。
有时候愤怒需要愤怒来平息。
霍莲没有说话,一步步走出去,站在中堂,看向右边的院门。
来这里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步,但那边的每一条路每一棵树,每一间厅堂的门窗,闭着眼都能浮在眼前。
霍莲收回视线。
“传令,集结。”他说。
说罢转身大步向外而去。
第18章 不求生
霍莲离开府衙的那一刻,梁大子立刻知道了。
“他要干什么?”他脱口喝道。
但不待兵士回答,人已经向外奔去。
“没问,他也没说。”兵士忙跟上一边急急回答。
先前梁大子下令不得过问都察司任何事,而都察司也不会理会他们。
梁大子一口气不停,直到府衙大门前,忙碌的官兵们官吏们看到握着刀的他,神情更加紧张,纷纷围上来。
“大将军。”
“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大将军要召集兵马吗?”
有很多人开口问,也有很多眼神询问,夷荒人打过来了吗?
梁大子在府衙门前站住脚,他不能贸然而动。
“他们出城了。”又有兵卫奔来带来新的动向,“向北边去了。”
北边啊。
梁大子握着长斧向北边看去,虽然神情还有些紧张,但眉头舒展开。
那小子,从小就喜欢……贸然而动。
……
……
空旷的草原一眼望去视线有些模糊,或许是因为夕阳余晖炫目,或许是因为一天一夜未休息的疲惫。
但当有一队十几人的夷荒人出现在视线里,陈十猛地拉开了弓弦。
嗡一声。
利箭划破霞光穿透了最前方夷荒人的一只眼。
那夷荒人虽跌下马匹,穿透眼睛并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他惨叫着翻滚着。
看着这一幕,孟溪长在旁笑说“手都没力气!”
陈十哼了声:“你懂什么,一箭杀死是便宜他了,让他生不如死才好,而且还能添乱。”
随着他们说话,那边滚到在地的夷荒人,有人想要救,有人想要不管,但无奈伤者满地乱滚,阻拦了马,让行进的队伍瞬时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