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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99)

身后有马蹄飞驰,伴着刺耳的破空声,那是被惊动的哨卫在追击拦截。

那人不躲不避,只是将斗篷抬手挥动,羽箭宛如被漩涡吞没消失不见。

这一动作也让大家看清了来人。

这是一个女子,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数十步外。

朱川能听到身前侍卫们将重弓拉满的咯吱声。

不管这看起来没有丝毫兵器的女子,是怎么突破哨岗的,但休想能再靠近一步。

朱川扬声要喝一声“放箭——”

“梁八子——”有女声比他更先一步扬声,“我来取剑——”

声音清脆,穿透侍卫盾甲,直冲向朱川身后的霍莲。

霍莲并不在意适才的警示,也不在意来人冲破了暗哨防守,他依旧靠着树坐着,低头看着手里的剑,直到此时听到这句话。

他抬起头,说:“退。”

蓄势待发的弓弩收起,高低错落护阵的侍卫让开,丝毫未收速的女子眨眼就到了眼前。

马儿嘶鸣,尘土飞扬。

朱川顾不得挥动扑面的尘土,此时此刻的他,震惊到脑袋嗡嗡。

这是什么人?

为什么喊都督的曾用名?

为什么都督还让大家都退开?

难道是要亲手斩杀了这敢提旧名的人?

马蹄落定,尘土散开,马背上的女子也呈现在眼前,青衣劲装,斗篷散搭。

霍莲看着她。

但只能看到一双眼和高挺的鼻梁,余下的半张脸还藏在围巾中。

霍莲收回了视线。

“取剑?”他握着手里的六尺剑,说,“是逃捕吧?”

……

……

马蹄踏踏,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犬吠人声遍布。

“那女贼就往这边跑了。”

“做好防控。”

“后边左右都守住了——”

几个官将神情愤怒又激动,那群山贼已经都被杀了,上边交代的任务其实也算是完成了,遇到真正的墨徒是意外。

以往只是听说,今日才亲眼看到墨徒有多可怕,竟然将一群山贼都杀了,还敢当着官兵的面砍下山贼的人头。……

如果抓住这些墨徒,这就是意外之功,皇帝必然大喜大赞。

此时天光大亮,又在平阔之地,没有了黑夜和山林做掩护,那墨徒果然插翅难逃,很快就被发现踪迹,还辨认出了身份。

是个女子。

“追——”他们挥动大刀,“她逃不掉——”

他们亲眼看到她逃向这边,就这么短的距离,她无处可逃了。

官兵疾驰,猎犬狂吠,但就在越过一道缓坡之后,奔驰的人和猎犬都放慢了速度,队形也变得有些散乱,宛如遇到了堤坝的洪水,一阵阵后涌。

“干什么!”将官在其中也被乱了速度,怒吼,“那贼匪只有一人。”

就算又来了同党,也没什么可怕的。

“大人,是,都察司。”前方的兵士急急回报。

将官的骂声一滞,都察司?

……

……

奔腾的兵马都停下来,分开一条路。

一队人马走在其中,从高处看,宛如一把利刃。

数十黑色锦衣人簇拥着一辆黑色马车缓缓而行。

将官疾驰而来,远远就跳下马,急急走过来,俯身恭迎施礼:“下官见过都督。”

马车里没有任何回应。

“不用多礼。”骑马跟在车边的朱川说,又问,“你们干什么呢?”

将官忙说:“我们在追捕墨徒。”又忙加上一句,“都督您出外不在,陛下交代给大理寺来督办了。”

墨徒是晋王案余孽,归都察司管,万一霍莲觉得他们插一脚是对他不敬就糟了。

还是赶快撇清干系,他只是听差,霍都督有不满去跟陛下跟大理寺闹就好。

不过马车里依旧无声,霍都督不是谁人都搭理,依旧是旁边的朱川哦了声。

“那你们快去追捕吧。”他说,说罢摆手,人马继续向前。

将官有些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朱川问,“我们不能过去?”

将官这才反应过来,忙让开:“能能。”说罢站在路边再次一礼,“都督走好。”

黑色的马车缓缓走过去了。

待走了一段距离后,后方才又响起乱乱的马蹄声,官兵们继续开始追捕。

“搜——地面草丛都不许放过。”

伴着喊声,马匹拖着滚刀铁划过地面,荡起烟尘滚滚。

朱川走在车边,忍不住嘿了声。

“他们都没想到要搜都督的车。”他说。

没有人回应他的笑话。

马车内安静无声。

朱川也突然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了,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前方,脑子里继续嗡嗡乱乱。

也没法嘲笑那将官,换做他也想不到,墨徒藏在都察司霍莲的车里啊。

第62章 明暗话

一开始朱川以为那女子是来刺杀霍莲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朱川糊涂了。

那女子喊出了都督的旧名,这不奇怪,知道都督旧名的人多得是。

不过取剑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都督听到了,就制止了攻击。

那女子毫无畏惧冲过来,当听到都督说那句“是逃捕吧。”她还点点头。

然后还说——

“让我躲躲。”

想到这里,朱川再次回头看一眼马车,因为名声恶劣,仇人多,刺杀多,霍都督防护严密,马车特别打造,门窗紧闭,宛如铁桶,看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那女子说完这句话,径直走向马车,坐了进去。

而都督竟然没有去将她拖出来,乱刀砍死,反而下令,启程。

朱川不知道自己怎么上马启程的,别看适才跟那将军说话有模有样,但其实他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他的声音在脑子里嘶吼不停。

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

爬上了都督的车!

……

……

门窗紧闭,马车内昏昏暗暗。

霍莲看着对面的女孩儿,坐在马车里,她解下了围巾,斗篷也扔到一边,还在继续脱外衣。

她似乎并不在意马车里有一个陌生男人。

霍莲也没有避开视线。

如他所料,血迹尘土污泥混杂的衣裙内自然是干净的另一套衣裙。

他看着这女子将污迹衣裙和斗篷围巾包裹在一起,堆在马车一角。

“这些就由我处理了是吧?”霍莲问。

七星这才看他一眼,似乎在说这是不用问的问题,说:“没有人会搜你的车你的家。”

霍莲哦了声:“多谢你告诉我这一点。”

这是嘲讽,但那女孩儿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在意,靠着车壁一副要闭目休息的样子。

“要不要再给你看看伤?”霍莲问,“要不要喝点热茶,吃点东西?”

七星说:“不用客气。”

霍莲这次真笑了,笑出了声。

“好,不客气。”他说,又问,“那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七星说,话出口又停下,似乎在思索自己该不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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