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秋把手中包子塞给他,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正是通达当铺,便道:“你怎么对这事这么好奇?”
“你不好奇?”
李澄秋又买了一个包子,答道:“好奇啊,所以我现在打算去找伯父。”
“我跟你一起。”
李澄秋没有拒绝,与刘石宏一人捧着一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很快就到了巡检司衙门。
孟桥生和梁伯元一同迎出来,看见李澄秋就道:“怎么才回来?”
李澄秋吃包子吃的有些噎着,摆摆手不说话,跟着他们进去,先自己倒了杯茶喝,然后才说道:“我们带着货物坐马车,哪有你们快马那么快?”
王珪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打算过会儿去你客栈的。”
“客栈人多嘴杂,还是算了吧。”李澄秋坐下来,问,“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王珪回道:“已经查到此案并非密室杀人。当铺的宝库另有密道通往外面,应是李如峰自己挖的。”
“他挖密道做什么?”
“可能是心虚,担心仇人来找他吧。我们请了人来验尸,确认此人净身已有十多年,应是在宫中服役过的,又是楚州人,想必是陈朝覆灭后逃出来的。”
李澄秋十分吃惊:“可他与李大姐成婚数年,李大姐竟没发现么?”
王珪略有些尴尬,还是孟桥生接话道:“那位李大姐生母早逝,对这,咳咳,这等事不是很明白……”他也说不下去了,干脆找出口供来给李澄秋自己看。
口供是李如峰的表姑、李大姐的继母于氏的。她供认说,这个表侄实际是她同族兄弟,早年入陈朝宫中为内侍,陈朝覆灭后逃出来,投奔于她。
于氏嫁与老李掌柜后,一直无所出,家里便只有李大姐这么一个女儿,她与李如峰合计过后,鼓动老李掌柜收李如峰做上门女婿。李大姐自小生母去世,于氏对她漠不关心,她性情内向,也不与外人来往,对男女之间的事便懵懵懂懂。
与李如峰成婚后,李如峰始终不曾给她看过自己身体,还哄她说,生娃娃就是夫妻二人一起亲亲睡觉就会有了。李大姐信以为真,这么多年来竟从未发现不对,还以为是她自己不能生育,甚为愧疚。等到三年前,老李掌柜去世,就更无人对此事多问了。
“那么总捕头可确认了李如峰的真实身份?”刘石宏忽然插嘴问道。
王珪摇头:“于氏也不知李如峰在陈朝宫中叫什么,只知道他本名叫于小五,李如峰对他在宫中的事绝口不提,于氏也怕给老李掌柜等人知道,从不问询。”
刘石宏听完低头沉思,李澄秋则把口供交回,说道:“不查到李如峰的真实身份,就很难确认真凶的目的,究竟是图财害命,还是别的。”
“对了,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此番李如峰被杀,室内也留下了字迹。”王珪忽然接道,“就在李如峰面前的桌子上,蘸着他的血迹,写有‘佞臣当诛’四个字。”
孟桥生接着叹道:“有这几个字,显然就不是简单的图财害命。而李如峰既然是陈朝宫中内侍,又是‘佞臣’,那此案就绝对与陈朝脱不开关系。凤冠失窃案中,花匠留下‘物归原主’四字,并逃到了昆仑镇后不见踪影。怎么想,都觉着两桩案子似有关联。”
李澄秋正在思索,不妨刘石宏忽然凑近她,低声道:“要不要去看看尸体?”
李澄秋一怔,看了他一眼后,才问:“现在李如峰的尸体在何处?”
“验完尸,李家就入殓了。于氏还想瞒着李大姐呢!”
李澄秋蹙眉,王珪问道:“怎么?你还想去看看?算了吧,这都死了十余天了,十分难看,且李家明日就要下葬,你还是别去看了。”
李澄秋便没有多言,刘石宏却道:“总捕头可曾叫人绘下李如峰的面相?”
“画了,不然如何查实他的身份?不过陈朝已经覆灭,当日宫中的人也没几个活下来,此事十分渺茫。”王珪十分头疼的说道。
刘石宏看了一眼李澄秋,李澄秋会意,要过来那张画像,与刘石宏一起看了半晌。这张画像画的李如峰没有胡须,想必是按照他真实模样画的。
李澄秋见刘石宏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起身告辞,“侄女刚回来,店中事情还没处置完,便先回去了,伯父有什么用得着侄女的地方,只管去叫。”
王珪道:“暂时也没什么,我命人盯着各处集市呢,看那些宝物会不会露面再说。”
刘石宏忽然又插嘴:“丢的都是什么,有清单么?”
“在李如峰身上找到一份,东西还真都挺珍贵的,似乎是陈朝宫中之物。”
刘石宏又看了李澄秋一眼,李澄秋认命:“伯父,清单能给我看看么?”
☆、夜探凶案现场
看过清单后,两人终于从巡检司衙门出来,路上刘石宏不说话,李澄秋也只自顾沉思,直到照雪客栈的招牌遥遥在望,她才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去看尸体?”
“嗯,要不要一起去?”
饶是李澄秋一贯沉静镇定,也被他这个问题问的怔愣了片刻,然后才苦笑道:“你这云淡风轻的语调,就像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买包子吃一样。”
“那你要不要去?”
“……带着我,不麻烦么?”
刘石宏道:“只是一间民居,有什么麻烦的?”
也对,李家如今除了伙计下人,也只剩两个女子,既然他不觉得为难,李澄秋便回道:“那就带着我吧,我想去看看李如峰被害现场。”
她想的十分简单,到了李家,她先与刘石宏去验看尸体,然后去杀人现场瞧瞧就好,却根本没想过一个死去十多天的尸体,会有多么骇人。
于是等到了空无一人、阴风阵阵的灵堂,闻见浓郁檀香味道掩盖下的尸臭,看到尸体上或轻或重的尸斑时,李澄秋立刻胃部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刘石宏似乎颇为惊讶,扶着她送去门口,让她透透气,然后才回身去仔细验看尸体,还伸出手拨动尸体的头查看伤口。他足足验看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回到李澄秋身边,说道:“走吧。”
李澄秋立刻往旁边一闪:“你不要碰我,你的手刚刚……”
刘石宏无奈道:“我隔着帕子碰触的。”又指指地上烧纸钱的火盆,“刚刚丢在那里面了。”
李澄秋回头看时,火盆里正燃起火苗,隐约能看到丝织品在燃烧,这才松口气,让刘石宏扶着她出了灵堂,又一路贴着墙根,悄悄溜去了被巡检司用封条封起来的案发现场。
从他们二人翻墙进了李家起,李澄秋就觉得这一家安静的近乎死寂,灵堂里无人守灵不说,各处房屋也全都黑着,一丝灯光都无。好像这处院落已经无人居住一般。
可是此刻他们站在李如峰被杀的屋子门前,正思量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时,那黑洞洞的屋子里却忽然有了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