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人十分细瘦,今日出门特意多穿了几件袍子,把自己塞得胖一些,还在脸上粘了胡子,打扮成客商模样,谁想到老刘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这眼睛,我一看就是你。大伙都平安么?”
胡小三儿点头:“平安。幸亏得那晚我们见机快,从密道直接出了客栈,想不到宋子英这王八蛋这么狠,把客栈一把火给烧了,你说我回去要不要告诉掌柜的呀,她得多心疼!”
陈玘直到听见这句“平安”,心才真正放了下来,“只要人没事就好。你们在哪里落脚?店中还有密道?”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胡小三儿看看陈玘身后跟着的人,悄声说,“我们现在在掌柜的家里,那地方不好带外人去。对了,当日我们还在屋顶给你留了信,萧公子被那宋子英抓了。谁知道宋子英这么狠,连客栈都烧了。”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掌柜的,就说我现在去追宋子英,救萧若,待我回来再向掌柜的赔罪,商讨重建客栈事宜。”
胡小三儿惊诧:“你不自己去见掌柜的么?”
陈玘摇头:“不了,我先去追宋子英,你们好好照顾掌柜的。”
“可是那王八蛋人多势众,要不这样吧,你沿途留下记号,我先回去报知掌柜的,然后来追你。”
陈玘一按他单薄的肩膀:“不用,放心,我能应付。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叫人跟上,宋子英应该还留了眼线,虽然主要是想看我何时露面,但谨慎些还是好的。”
他说完就果断回身上马,临走时对胡小三儿一笑:“大伙平安无事,我心中就安定多了,余下的事,是我的私事,我会料理好的。”
胡小三儿只能应下,看着他们一行人纵马远去,然后自己回到镇上,挑了偏僻小巷去到镇北,又绕过一片山林进了一个小山谷。
那日他和义父胡伯从堂中脱身回到后院,就立刻进了厨房。掌柜的李澄秋和徐二娘都已收拾好等在那里,见他们匆匆进来,李澄秋伸手在灶台边上一按,装着半缸水的大水缸就徐徐挪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
胡小三儿惊诧万分的跟着走下台阶,然后看着掌柜的在墙上摸索一番,那个洞口就又被复归原位的水缸掩住了。
几人点着火把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从一个山洞口钻了出来。胡小三儿走在最后,出来时看见繁星满天,四处树影婆娑,竟不知身在何处。
李澄秋就在这时开口:“这里是我父母的居所,大家跟我来。”
她引着众人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处院落外,胡小三儿看见院中屋子里透出烛光,再环顾左右,才知道这里竟是个山谷。
这时屋中人也听到了动静,有个男子推门而出,扬声问道:“是秋儿吗?”
“是我,爹爹。”李澄秋应声,并带了大家进院,“店中出了点事。”
胡小三儿眼睛紧紧盯在院中男子身上,见他一身英武之气,长须垂在胸前,竟然真的是老掌柜!可是他不是和李夫人出门云游去了吗?怎么住在这里?
☆、多事之秋
胡小三儿进了山谷,遥遥看见院落时,已经有人从院中探头出来,看见是他,就开了院门迎上来问:“没带尾巴回来吧?”
“义父放心,没有。”胡小三儿忙答道。
出来迎的胡伯却不放心:“你先进去见掌柜的,我四处溜达溜达。”
胡小三儿应了,快步奔进院子,到正房窗下叫了一声:“掌柜的。”
“小三回来了?”李澄秋在屋内应声,并很快走出来,“辛苦了,坐下说话。”
胡小三儿跟她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自己倒了碗清水一口喝尽,才说道:“掌柜的,我遇见老刘了!他已经知道是宋子英干的好事,带了人去追了,说是等救回萧公子,再回来向您赔罪。”
正说着,徐二娘也从厢房推门出来,插话问道:“店里怎么样了?”
胡小三儿脸上变色,偷偷瞧了李澄秋一眼,见她也望着自己,只得低声把实情说了,“……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徐二娘大怒:“宋子英这个王八蛋!老刘往哪里去追了?”
李澄秋忙拉住她:“你先别急。”她看起来格外的平静淡定,“我们客栈付之一炬,镇上人是怎么说的?杨都督那里有话没有?”
“镇上人心惶惶,又开始严加盘查往来客商了,可杨都督只捉到几个无关紧要之人,颇有些焦头烂额,听说已经上报大理,正四处缉拿凶手,总捕头也在赶来的路上。”
李澄秋微微蹙眉,依旧怀疑宋子英的行动或许得到了默许,便对二人说:“我们不急着出去,等等再说。”
“那老刘那边……”胡小三儿也有点不甘心,“要不我去追上他帮忙吧?”
“他带了多少人去追宋子英?”
“十余个吧,其中有那个来过我们店中的姓陆的客人。”
李澄秋道:“那你就不必去了。陆近平手下自然不缺人,他们一道,应没什么可担忧的,老刘也没叫你跟去吧?”
“嗯,他叫我回来向您报讯,还说等他回来商讨客栈重建事宜。”
“烧了就烧了,还重建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三人齐齐回头,却见老掌柜李维准就站在他们身后,神情疏淡,“正好,秋儿也留在家中,多陪陪你母亲。”
李澄秋起身应道:“是,父亲。”
胡小三儿和徐二娘也跟着站起来,一起打招呼:“李掌柜。”
李维准点点头:“连累你们了,如今家中多事,我们自顾不暇,若你们另有去处,我叫秋儿给你们带好盘缠,你们只管去。若是暂时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只管留下住着也无妨……”
“李掌柜这是哪里话!”徐二娘一向嘴快,“咱们来客栈也不是一两日了,早拿客栈当自己的家,如今家中有难,我们怎能离去?重建客栈的事,您也不必忧虑,掌柜的要照顾夫人,重建之事就交给我等好了。您手中创下的基业,怎能就此毁于一旦?”
李维准摇摇头:“什么基业?不过是一份糊口的营生罢了。”他神情郁郁,眉宇间始终纠结难舒,对客栈遭火焚一事似乎真的毫不在意、漠不关心。
徐二娘不甘心,还待再说,李维准已经转身进了屋子,李澄秋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看此时刚刚进院的胡伯,略带些歉意的说:“家母病重,恐怕确实没有心力再顾及其他,客栈重建与否,暂不必提。劳烦小三隔两日去镇上探一探,若是看到总捕头到了,就替我传个话,悄悄带他来家里一叙。”
胡小三儿默默点头,看着她也进去屋子,才无力的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徐二娘性急,压低声音问胡伯:“李夫人的病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出去云游么?怎么突然悄悄回来,还病的这样重?”
那晚他们进了山谷,看到老掌柜迎出来都有些吃惊,李澄秋却并未多作解释,只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去照顾生病的母亲了。原本徐二娘只以为李夫人是旅途劳顿所以生病,现在看来,李夫人的病却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