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我在家里左右也是无事,老大媳妇顶的起来,我便住下来,看着秋儿出嫁好了。”
王夫人说到做到,自此在李家住下来,每日帮着宇文青料理婚礼筹备的大小琐事,还陪着宇文青说笑,宇文青的精神倒一日更比一日好了。
李澄秋正觉一切顺风顺水,筹划着要重开张之时,林清潭就怒冲冲闯了进来。
一别数月,人是旧人,世事却已全非。
“你定亲了?”林清潭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站在李澄秋面前,一字一顿问道。
李澄秋看他形容憔悴,人瘦的脸颊都有些凹了,不免心中触动,温声问道:“林大哥怎么来的?可是路上辛苦?先去洗洗脸,歇一歇再说话吧?”
林清潭不为所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再次问道:“你定亲了?”
他握着李澄秋的手冰凉,李澄秋下意识便要抽回来,林清潭却不肯放,反而握的更紧,眼睛也紧盯着她不放。
李澄秋只得如实回道:“是的。”
“和谁?为什么?”林清潭眼睛更红了,手上也抓的更加用力。
李澄秋痛的皱眉,刚要说话,眼角余光瞟见一道人影飘忽而来,随即林清潭紧抓着她的手便松了开来,同时有人在身边淡淡回道:“和我。”
☆、各得其所
林清潭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一麻,不由自主便放开了李澄秋,待定睛再看时,李澄秋已经被一个青衫男子掩在了身后。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他样貌出众、气度高华,虽然穿着朴素,但只这样挺直脊背站在人前,就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仰望之感。
林清潭怒气更加高涨:“你是何人?”
李澄秋在陈玘开口回答之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自己错开一步走上前,与陈玘肩并肩,面向林清潭答道:“是我未婚夫,老刘。”
林清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谁?”
“是老刘。”李澄秋肯定而清晰的答道,“我们定了九月初六的婚期,林大哥届时可有空来喝杯喜酒?”
她的态度温和平静,好像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她青梅竹马的林清潭,而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一样。
林清潭难以置信,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荒诞而离奇。不修边幅的落拓伙计摇身一变,成了形貌出色的未婚夫;青梅竹马、两心暗许的女子悄无声息间就与别人定了亲,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这个狠心的女子,现在正若无其事的邀他来喝喜酒……。
“听说林公子不日就要与黎王府郡主行文定之礼,怎么有空这时候来了昆仑镇?”
林清潭闻声将茫然的目光转到陈玘脸上,好一会儿才醒觉这人声音确实耳熟,正是那个武艺高强的伙计刘石宏。他眯起眼睛盯住陈玘,冷然回道:“我从来没答应与黎王府定亲。”又转头对李澄秋说,“我有话跟你说,单独。”
李澄秋知道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是不成的,便点点头,又对陈玘说:“你去找胡伯给林大哥下一碗面。”说完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林清潭看见这样亲密的动作,怒火又再熊熊燃起,干脆扭头率先往后院走。李澄秋很快跟上来,请他到后堂中坐下,又亲自找茶,给他泡了一杯白茶。
“为什么?”林清潭看也不看那杯茶,目光定定落在李澄秋脸上,问道。
“父母之命。”李澄秋答得也爽快,“林大哥不是也一样么?”
林清潭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屈服过!我一直在想办法推拒、周旋……”
“可是有用么?都已换了庚帖、卜了吉凶,八日之后就要下定,林大哥,你又何必走这一遭?”李澄秋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过,“我的心意早已向林大哥表明,如今我们各自嫁娶,难道不好?”
林清潭霍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不好!我要去见李伯父!”
李澄秋想要拦他,林清潭却比她腿长步子快,轻易便出了后堂,一路往外走。李澄秋急忙追上去,却刚追到后院当中,就看到林清潭已经停了下来,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李维准。
“我听说林公子来了,特意过来看看。”李维准冲林清潭点点头,伸手向后堂一比,“请进去说话。”
林清潭冷静下来,向李维准行了一礼,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行经李澄秋身边时,李维准说道:“我刚才进来时,有客商来送货,似乎是你们定的器皿,二娘正等着你去点验。”
李澄秋忙应道:“我这就去。”
李维准带着林清潭进到后堂,与他隔桌而坐,直截了当问道:“林公子刚刚说要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李伯父,”林清潭镇定了一下情绪,问道,“为何如此仓促的给澄秋定下婚约?”
李维准扫了他一眼,回道:“本来此乃家事,我实在无须向林公子交代。不过你也算是我们夫妇看着长大的,告诉你也无妨。秋儿年纪不小,早该定下婚约,只因内子一直身子不好、四处求医,这才耽搁下来。如今内子病势日见沉重,恐见不到秋儿成婚之日,恰好秋儿与淳许二人年貌相当,又两厢情愿,自然就尽速定了下来。”
林清潭听得一怔:“夫人的病……”
李维准并不避讳,点头说:“已是不治之症。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人力难以强求,只是她一心要看到女儿成婚才了无遗憾,想必林公子也能体会我和秋儿的心情。”
“晚辈明白,只是……”
“只是为何选了淳许?”李维准再次打断他,“因淳许最是合适。林公子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只是我们夫妇归来之时,就听说林家正与王府议亲,我们李家一介平民,原也不敢高攀贵府,不选淳许,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林清潭哑然,李维准却丝毫不给他留颜面:“何况我家客栈无端被焚烧,镇上左邻右舍、旧友新知纷纷探望关切,却不见公子只言片语慰问,想来贵府只当我李家是陌路人罢了。而林公子在这等要紧时候,突然跑到我店中,当着我女婿的面与我女儿纠缠不清,不知是何道理?”
“前辈容禀,此事我之前一概不知……”
“我照雪客栈在昆仑镇也算小有名气,何况当日贼人大动干戈,连杨都督都惊动了,要上书大理请罪,贵府亲眷涉足军/政两界,不至如此消息闭塞吧?”
其实李维准心中有数,自己家的这桩事,林家不可能不知道,而林清潭也很有可能不知道,只要林家上下想办法瞒住他就是了。可是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结论都是林家要把林清潭和自家隔开,也就是说,林家自始至终没有想与李家结亲的意思。
林清潭并不是笨人,当即就明白了李维准的言外之意。婚姻之事,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两姓之好,如林家这样明摆着瞧不起李家,李家又不是想卖女求荣,自然是不能上赶着结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