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两年后,做捕头的大伯在缉匪的时候殉职了,那之后麻烦就变得多起来,但毕竟大伯和父亲的人脉还在,看在我们孤苦伶仃的份上也会搭一把手,反倒是那些所谓云家的亲戚,对我们简直就是视而不见。特别是母亲的娘家席家,为此母亲没有少伤心,但是人之常情我还是懂的,特别是在母亲也过世后,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可惜了从小喜欢和一起玩的表妹珍珍也不能来了,其他的我倒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知是我越长越好,还是那些人胆子变大,总之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最糟的那一次是十三岁那年:
那一天天气很好,我和姐姐去城外祭拜爹娘,在回来的时候被人拦在了半路上,当时姐姐都吓哭了,我拼命反抗,我不懂为何明明是男孩子却也会遭到这种事情!当时主使的刘家的老三,比我大几岁甚好男风,但又自命是个惜花之人,所以没有用强,但也没比那好多少,他们把姐姐拉到河边,说是若我不从就让姐姐洗个冷水澡。
我当时都绝望了,但是姐姐的决定却吓坏了我,也吓坏了刘家老三。
云家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是你们这些龌龊之人,能随意羞辱和玷污的!
姐姐当时是这么说的,然后看了一眼衣袍被拉得乱七八糟的我,转身就跳了河。
恐惧一瞬间笼罩住我,我拼命地喊着姐姐,可是姐姐却没有再浮上来。
刘家老三带着一票人吓得抱腿就跑,我不顾一切扑到河里,许久才找到姐姐。
我奋力把姐姐拖上岸,才发现姐姐早已没有气息了,冰冷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
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明明那么爱哭,那么胆小,你怎么敢往河里跳呢?只因为我是你弟弟?只因为这个从小爱欺负你,惹你哭的不成器的弟弟?
姐姐,我是男孩子,所以即使听了他们的话有什么,也没有关系啊,有什么损失?可以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啊!
可若是姐姐你没有了,你要弟弟我怎么办?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姐姐一个至亲之人,你要剩下的我怎么办?
我抱着姐姐拼命地摇着,又哭又喊,可姐姐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我臂弯里,我把嗓子都哭哑了却也没有张开眼睛。
我知道姐姐是没了,从此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抱起姐姐准备把她抱上马车带回家,却意外地感觉到姐姐的体温一丝异样,好像有温度了,我瞪大眼睛看着脸色依然苍白却不再青灰的姐姐,试探着喊她,没想到姐姐真的动了,先是睫毛动了动,然后是手指,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然后是呕吐,直到连胆汁都吐出来才停下。
吵死了……姐姐总算缓过气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很虚弱,却让我欣喜若狂……
我高兴地抱紧姐姐,姐姐没有丢下我,姐姐回来了,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姐弟才不忍心让我们分开。
姐姐回去后还是大病了一场,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完全好,然后我发现姐姐变了。
姐姐变得不怕生了,爱笑,爱说话,爱发呆,而且许多事情都记得似是而非,我很担心,特地问了大夫,大夫说性情大变估计是受刺激太大,记忆出了问题,应该是在水下太久,脑子被闷坏了。
我更加心疼姐姐,事事顺着她,姐姐虽然活泼了许多,但却从来不撒泼,也不任性,给人的感觉好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大约过了两个月的安稳日子,那刘老三又找上门来,这一次他说势在必得,要不然就等着关门大吉,还很好心的给了我三天考虑。
如果我是死也不从,那么就这样看着他毁了云家。
但若是我低头就范,那么姐姐之前为了保我跳河不是成了笑话?我要将她置于何地?
第一天晚上我整夜没睡,第二天晚上我已经有了决定,我要把姐姐托付给母亲的陪嫁丫头苏娘,然后去刘府除了这个祸害,我已经想好了,按照太子殿下主持重新修订的刑法,自卫是合法的,就算杀了人最多也就蹲几年大狱而已!我为了确认,花了整整一天研究新律法。
当我想打开门时,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里边,怎么叫都没人开门,直到半夜门才被打开,脸色有些苍白的姐姐一进门就抱住我,全身抖个不停。
第二天满大街都在传言刘家的老三昨晚上死了,听说是被吓死的!
接下去的一个月,每晚姐姐都要抱着我才睡得着,常常半夜惊叫着醒过来。
我知道刘老三的事情应该是姐姐做的,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我选择沉默,因为看得出这件事让姐姐受了很大的惊吓,姐姐是为了我才承受着一切,我怎么能因为好奇而去让姐姐再次记忆,那些对她来说难以负荷的东西?
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两个月,突然有一天姐姐来了前边店里,整整一天都在店里四处琢磨,各个品种的糖果都尝了尝。
我只当她是心血来潮并没有在意。
不久后,姐姐来问我说……你若是读书,能考上么?
我当时很自负地告诉她,若是我没有停学说不定已经考上秀才,这会儿要准备考举人了!
姐姐看了我许久才道……你去读书做官,云家的一品糖我来经营,到时我们官商勾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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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错愕的表情下,姐姐拿出一张详细的计划表,整整规划了将近五年的发展目标,非常详细明确,几乎所有都考虑清楚了。
她问我是否可行?愿不愿意把云家托负给她?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云家是我的,也是姐姐的,只要姐姐愿意做弟弟的我怎么可能会有意见。
姐姐笑着说要我从现在开始好好念书,她呢就好好打理一品糖,虽然计划是五年,但姐姐说自己不敢托大,于是承诺七年后把一个誰也不敢小窥的云家交还给我。
七年后我中了进士,领个闲差回了老家,也算衣锦还乡。
我做到了我的承诺,姐姐也做到了她的承诺,如今的一品糖能够给宫里进贡,在整个泉州都不会有谁敢小窥了。
姐姐卸下了家主之位,把整个云家都交到了我手里,一同给我的还有那一票她亲自栽培的管事,她说……钱很重要,但没有权,再多钱也是枉然,相反只要有了权,钱便不会少。
所以我的专职是做官而不是经商,她把家主之位交给我不是要我继承一品糖,而是要让一品糖成为我在官途的助力。所以她为我培养了那些管事,我只要按时查查帐基本就不会有问题了。
我看着已经二十岁却依然孑然一身的姐姐,拉着我的手叨叨絮絮的嘱咐,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为我做的万分之一?
那七年可是一个女孩子人生中最美的七年,你七年来日日周旋于商客之间,夜夜对着账本提笔拨珠,你可曾怨恨过我?
当我一边挂眼泪一边问的时候,姐姐却笑了,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开口……你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