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杭茗的鼻子酸酸的。她的外婆憔悴不堪却努力不表现出来的样子让她心疼,心疼这位老人。她轻轻走过去,坐在床沿,笑着对外婆说:“我听说家里出了事,来看看您。”
外婆伸出枯槁的手,在杭茗的卷发上摸了摸。见杭茗眼睛有些肿,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疼杭茗,想到出生后不久,王萍和杭亮就将她扔到娘家,两口子去偏远地区支教,到现在也十六年了。他们和杭茗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杭茗眼泪簌簌的流,外婆看了更是心疼,她语重心长地说:“虽然王萍不是我的女儿,但这些年我都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更没把你当外人看。你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从小就跟我睡一张床,外婆不希望你掉眼泪,孩子。而且,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外婆都不希望你哭。”
听闻的杭茗抹掉眼泪,想忍住不哭的她,却无法控制夺眶而出如开闸放洪般汹涌的泪水,她哭得更厉害了。从小,杭茗都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更别说这种牵扯到太多情绪的时刻,她终究是忍不住。
外婆心里难受之极,却还要安慰杭茗,她露出慈爱的笑容:“茗茗,不要担心,外婆还是你的外婆,舅舅舅妈也会像以前一样。”
杭茗扑到外婆怀里,哽咽道:“外婆,舅舅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他的气,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别难过。你们是亲母子,再大的事都能过去。”
外婆抚在她背上,轻轻地说:“别担心,我没有难过。是我不该隐瞒阿树,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像是不被信任,这让他很受伤。”
杭茗仍哭得厉害,不断的抽泣,难以自控。她抓着被子,努力让自己不要这么脆弱,可又不断的流泪,难过。她缓了会儿,等情绪终于不再激动时,才开口问:“舅舅怎么知道了?”
外婆闭着眼睛,回答:“我告诉他的。”
杭茗起身,吃惊地问:“为什么?你们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来吗?外婆,你说出来,舅舅就对你有怨言,你不该这样。”
外婆慈眉善目,她说:“茗茗,外婆怕你犯错。所以决定将事情说出来,或许对你是好事。”
杭茗不明白,睁着无辜的大眼,问道:“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外婆盯着她,只是露出微笑。她想起这些年,她有意无意见到听到的那些。眼前的外孙女长大了,有心事也不会告诉她了。过了会儿,外婆说:“茗茗啊,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也许外婆等不到那天——”
杭茗打断:“一定会等到那天,外婆你身体这么健康,会长命百岁。”
外婆笑道:“我当然要活到那个时候,看着我们茗茗嫁人,穿婚纱,当妈妈。”憧憬着将来的美好场景,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言之突然冲到门口,叫住:“茗茗!”
杭茗吃惊地回头,竟然真的是王言之!她立即起身走到门边,把王言之推出去,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言之上楼跑得急,还喘着粗气。见到杭茗,他的脑海中就不断回响起储璇的话:“你姑姑是领养的,跟王家没任何关系。”他一直以为他不是王家孩子的事会烂在肚子里,他和杭茗必须是兄妹关系。但是现在,姑姑竟然不是亲的,所以……王言之忽然开始期盼了,期盼有一天能和杭茗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见他嘴角竟然有不易察觉的笑意,杭茗又问:“你回来做什么?”
王言之这下回过神,他瞧见杭茗又红又肿的双眼,抿嘴说:“我听我妈说家里出了事,所以回来了。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问我妈了。”
杭茗回头朝外婆房门处看去,对王言之说:“既然你知道,就去跟外婆说说话吧。”
王言之说:“行,我们一起进去。”
两人一起进去时,外婆依旧躺在床上。见到王言之,她问:“言之也回来了?你们这俩孩子,我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你爸那是气不过才说了重话,我这个当妈的还跟自己儿子计较?再说本就是我隐瞒在先,这样的事我能想到。”
王言之站在床边,他说:“奶奶,你不生我爸的气就好。我下去做做我爸的思想工作,过几天他就会接受。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与奶奶告别,王言之往外走,杭茗怕他惹怒在气头上的王树,便跟出去,小心地说:“还是不要去打扰舅舅吧,这么晚了。”
王言之下楼梯,杭茗跟在他身后。只听他说:“但我回来总要去打个招呼吧。”
杭茗怕王树迁怒他,便脚下匆忙地想追上王言之,却不想太心急,步子太大,踩空的她跌在了王言之身上。王言之立即转身,抱住她。
杭茗抬起头,对上他幽深的双眸。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王言之身上,更尴尬的是,她的胸还挤在他面前,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杭茗慌乱的支起身子,站在比王言之更高的一个台阶。见她慌忙,王言之问:“有没有受伤?”
杭茗羞红着脸摇头:“没事。”
王言之垂眸,将忍俊不禁的笑意敛起来,抬起头说:“好了,你不用跟来,我去给爸妈说一声。”
听他这么说,杭茗才算放心。她没跟上去,只是目送王言之走到书房前,敲门。直到他进去好一会儿,杭茗才准备转身上楼。
可背后传来了王树的怒吼声:“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杭茗忽然没了力气,驻足在原地。
☆、07篮球
书房里,王树将烟头熄灭,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的夜色,脸上毫无表情。王言之一直站在书桌前,笔挺地站着,只是双眸暗淡,眼神空洞。
过了会儿,王树收整心情,他强压心中的怒火,转过脑袋,看着这个不知何时长高一大截的男孩。他的模样像极了储璇,所以王树从未怀疑过王言之不是自己的儿子。而现在,在知道王言之的身世后,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树依然无法释然。
王言之没说话,更不敢看王树。他知道,到校门口来找他的那个自称叫曹祥的男人说的是事实,他的确不是王树的儿子,而曹祥将这件事告诉了王树。所以此刻,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的人,就这么在书房呆着,连一句许久未见的寒暄都说不出口。
杭茗站在书房外,一门之隔,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她很担心。不知何时,储璇走到她身后,不解地叫住:“茗茗?”
杭茗转过身,小声说:“舅妈,言哥哥在书房里。”
储璇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对杭茗说:“我知道他回来,没想到你也回来。你们现在还小,应该以学习为主。我原本也不想让言之知道,但他的性格喜欢追根究底,我怕不告诉他反而天天都问,所以就告诉他了。”
这时王言之来开门,他走了出来,叫道:“妈。”
储璇拍拍他的后背,将王言之和杭茗往外赶,她交代:“我去和你爸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