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堂,我的地狱(72)
“爸爸死了,我其实应该很难过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有大颗大颗的晶莹的泪滴顺子眼角滑落下来,“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轻松——我是不是很没人性?”
她重又将眼睛睁开,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有些不可思议:“我是不是很坏、、、、想到不必为了爸爸,再对你虚以为蛇下去,我真的觉得轻松。”
是的,不必了——这一切都不必了。
她曾经为了父亲突发的疾病,在荷兰等他的垂怜,像个傻子一样,受尽屈辱。她曾经为了徐家的产业,为了他所谓的“照拂”,做见不得光的情妇,任他为所欲为——她甚至逼迫迎合他所谓的幡然醒悟后的“爱”、、、、、想到这里,泪珠依旧一串串的落下,却又掺杂了笑声,断断续续的,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恐怖。
陈绥宁看着她,胸口微微起伏,情绪这般激荡,他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如他一般,经历了刻骨仇恨的人,知道许彦海说的没有错——只有极度的仇恨,才能支撑着人走过最艰难的时间。他默然抿唇,只觉得这个空间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只是无法忽略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在悄然劝说自己、、、、、就这样吧,算了吧、、、、这或许是他们,命定的,最终的结局。
佳南见他没有反应,侧身拉开车门,他却忽然伸手,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臂。
陈绥宁专注的看着她,声音微哑,却清晰的说:“小囡,嫁给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勇气抓住她,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条件发射吧,最后一次,试图在指尖拢住微弱的希望。
满脸的泪痕都来不及擦去,佳南挑高了眉梢,微微笑了起来:“你没听到我说的话么?”
他沉默着看着她,他听到了那个词,“虚以为蛇”,可他还是想再试一次。
“对不起,小囡、、、、、、”他的眼神布满血丝,薄唇如削,很多很多的言语,是他应该对她说的,后悔,歉意,不舍、、、、和爱——他不愿说出口的,他以为不重要的,他以为这辈子都不需要的,此刻竟然这样苍白。
佳南平静的看着他:“你竟然开口说、、、、、对不起,陈绥宁,我一直以为,你的人生没有这三个字。”
“可是我不需要它了——从一开始,我就是对你虚以为蛇。我要你毁去爸爸的案底,我和柏林配合,让OME现金流动断口,研发失败,我要你被迫从OME离开,我要报复你。对一个一直没有忘记恨你的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这样说,这样的伤害,能让人减轻失去父亲的痛楚。
“你还记得么?这一切的开始,是因为那个流产的孩子——我赌你会心存愧疚,会心软,可你知不知道?没有那个孩子!我没有流产!陈绥宁,你真的以为我还好愿意给你生孩子么?“哪怕隐隐的猜到了,可听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竟还是觉得难以承受、、、、陈绥宁淡淡地想,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我只是趁着这个计划做了次小手术。对了,主治医生,那位邓小姐,是我的朋友,医院上下早就打点好了。“她不无讽刺的勾起唇角,”陈绥宁,不要装出情圣的样子——这让我恶心!“她冷冷笑了一声,从手指上摘下那枚戒指,重重的扔出去,简短,却嫌恶的说:”嫁给你?我宁愿去死。“戒指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度,落出窗外,再也不见踪影。
徐佳南下车,重重的关上车门。
这一记关门声,似是隔断了这个街头一切的欢乐与喜庆,那一瞬间,他的眸色真正的昏暗下来。
许彦海的后事有条不*的一件一件办着,骨灰盒被放置进选好的墓地,那一日恰逢深寒的冬雨,佳南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立在萧索的墓园,身边只有沈容陪着。
她的脸色最近愈发的惨败,也日见消瘦。仿佛能被风吹到。
沈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低声说:“小姐,你节哀。”
她勉强笑了笑,寒风卷起颊边的长发,迷住了眼睛,语气无限倦涩:“我想离开这里。”
沈容默然看着她。
“我知道这样做、、、、、爸爸会失望。爸爸希望我和柏林联手,整垮陈绥宁、、、、他就是这么狠心,为了让我这样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她微微笑了笑,“可我真的累了。逼自己和陈绥宁在一起、一步步算计他,是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可我、、、、、、不愿意为了恨去报复——如果那样,我会不会变成和陈绥宁一样的人?”
沈容的眼神微微闪烁,又似是动容,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能这样想就好。”
佳南淡淡笑了笑,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沈容说:“之前所有的资产都转在我的名下,等你离开了,我再转给你。”
彼时是为了破釜沉舟,生怕陈绥宁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佳南摇了摇头:“这个家一直是你在打点、、、、你要创业也好,做事也好,都要用钱,你留着吧。我身边的够花了。”
沈容看着她,表情异样的复杂,走在离她半步的距离处,一言不发。
枯枝在风中发出卡塔卡塔的萧索声响,佳南的双臂轻轻拢住了肩膀,并没有注意很远的地方,那株足有数人合抱的槐树后,静静伫立的修长人影。
沈容的脚步却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对佳南说:“你先回车里,我去找下管理员,让他以后多照看一下。”
他折了方向,快步向那个人影走去。
再一次见到陈绥宁,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熟知的陈绥宁,无论何时,都是衣冠楚楚。眼前这个消沉瘦削的男人,胡茬青黑,似是很久没有打理自己的外表了。
沈容简单的说:“你来干什么?”
他竟语塞,良久,才说:“她还好么?”
“你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努力做到最好。”
“你、、、、知道她的身世了么?”陈绥宁的眸色黝黑深邃,似是有复杂的情绪隐藏在之中。
“我一直知道她的身世。”沈容一字一句的说,“但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知道先生、、、、收养她的用意。”
他们彼此沉默着,直到沈容打破了沉默:“她刚才对我说,她要离开这样。没有恨,没有报复,只想要离开。”
陈绥宁的眸子微微收缩,呼吸亦急促起来。
风声更急,那句“不能”就含在薄唇边,沈容却抢在那之前,语气沉重:‘我会照顾她,以哥哥的身份。“他专注的看着这个男人,忽然发现难以定义此刻的心情。或许是怜悯,或许是仇恨,又或者、、、、只是庆幸,这场爱恨纠葛中,自己只是旁观。
“她为了爱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为了爱,让她安静的离开?”
最后一前一后的离开,沈容先坐上车,佳南正在等他,神情怔怔的。他想起陈绥宁对自己说的,“你让我想想”——他知道,对于那个强势的男人来说,这已经目前,他能为她争取到最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