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话剧。
主角是一个木偶。它在就酒吧里喝酒,听着各种酒醉后的污言秽语,看着韶华不再的女明星勾引酒保。
水龙头里的水滴滴答答。
转眼已是二十年后,换了一批面孔,换了一个半老的女人,可是生活的面目惊人的相似。
它还在喝酒,水龙头里的水还在滴滴答答,仿佛精准的计时器。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空虚,寂寥,糜烂。
其实不止是生活,更像是每个人荒芜的精神。
洛遥替它数着水滴,一,二,三,四……忽然觉得心惊胆战,仿佛那个数字有着魔力,可以吸引自己不断的继续。是啊,二十年的时间,如果不数数字,它还能干什么?二十年的时间,如果什么都没了,只是行尸走肉的继续,难道不觉得不寒而栗么?
最后还是展泽诚低声唤她:“结束了,还发什么呆?”
寥寥几个观众开始鼓掌,终于将她彻底的惊醒。洛遥看着台上简单的道具,和仅有的三个演员,忽然觉得这仅仅一个小时的表演这么短暂,在滴滴答答简单重复的声音中,几乎在一瞬间,那人的一生就过去了。
才出大厅,洛遥微微扬起脸说:“我饿了。”语气楚楚可怜,仿佛是他饿着她了。展泽诚看看时间:“你想吃什么?”
她从暖气很足的大厅里出来,被冻得一哆嗦,用等他取车的时间考虑要吃什么。
远处霓虹如画,似是有寂寞的画家在黑夜中快速的用笔勾勒。明明寒气逼人,可是街道上还有很多人愿意在酷寒中低语,相视,牵手,彼此取暖。
车子开出来了,洛遥却改了主意,死活不肯上车,说要和他一起逛街。
虽然冷,可是难掩节日的气氛。路边有圣诞老人在派发糖果,往洛遥手里塞了一大把。洛遥拢着他的大衣,就顺手塞在他的口袋里。路边是一家很小的服装店,暖暖的一盏灯光,像是炉火的颜色,烘烤的人心里也暖和。
里边的衣服不算多,她在外边看见了,拉了拉他的手:“我们进去看看。”
洛遥一眼看上的是模特身上那件烟灰色的毛衣。很低调的颜色,摸上去手感很好,她拿给展泽诚:“你试一下好不好?”
展泽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接,语气也有些不自在:“到哪里去试?”
店很小,连试衣间都只是简单的一块军绿色帆布隔开的小空间。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只是愿意拿在身前比划一下,洛遥声音无限郁闷:“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看啊?”
他像个孩子一样搂住洛遥,低声说:“那就买了,我回家试给你看好不好?”
他们低声的商量,仿佛拿不定主意的小情侣。
到底还是没有买,老板人很好,送他们出门,乐呵呵的说:“下次再来,圣诞快乐。”
洛遥才跨出小店,就笑着说:“人家逛街的时候,女生都会给男朋友选衣服啊,你真不配合。”
说这话的时候,她把他的手抓过来,翻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第二十章
洛遥都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搪塞师兄的,胡乱的说了句要去便利店买些东西,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就下了车。他的车在马路对面,恰好又隔了一个红灯的时间,竟然冻得洛遥连手指都僵硬得毫无力气。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展泽诚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抱歉的笑了笑:“我刚才抽了支烟。”
洛遥忽然想:如果她今晚不下来,他是不是就在这里这么等着,也不告诉她,就是一直等她?
他并没有急着开车,一点点的向她俯身过去,安静的抱住她:“我也是刚才知道的。”
她被他抱在怀里,声音有些惊惶:“我有没有告诉你?云初寺真的是很珍贵的建筑……喻老师她找了一辈子,她说她找了一辈子……现在找到了……”
他轻轻的拍她的脊背,安慰她:“我知道。”
毫无预警的,或许是担心老师,或许是因为他的安慰,洛遥觉得就是忍不住眼泪。他的气息让自己觉得安心,可愈是这样,却愈是心酸。
展泽诚由着她哭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云初寺,也不是想拆就能拆的……好了,不要哭了。开发项目也有很多种,谁说一定要拆的?”
这句话说出口,自己倒先苦笑了一下,展泽诚强迫她看着自己:“今天太晚了,去我家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他小心的靠近她,慢慢的说,“我可以把开发计划给你看,真的,目前也都是在勘测,你不要急。”
这是她第一次去他家。阿姨跑来开门,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妈妈问了很多次了。”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洛遥身上,很是意外的样子:“这位小姐……”
展泽诚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朋友。”
他把洛遥领到一间客房,又让阿姨给她拿了崭新的睡衣,淡笑着说:“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她在热水下冲了很久,长发落在脊背上,滑滑的仿佛是丝绸,一道道暖流在肌肤上一路往下,直到在脚下汇成了温热的流水,身体也终于泛出了热意。最后吹干了头发出来,洛遥想找展泽诚,于是悄悄开了房门,恰好阿姨在门口走过,她犹豫了很久,总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没敢出声。
房子太大,她不知道展泽诚在哪里,于是摸了电话出来,打电话给他。
他很快的接起来,听起来精神奕奕,似乎也没睡。洛遥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展泽诚很善解人意的说:“我来看看你,你还没睡吧?”
敲门声很轻的响了数声,她就赤着脚,奔过去开门。
他也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是宽松的T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倒显得越发的高大,影子能把她的完全覆住。
他径直过去拧了台灯,将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厚厚一叠。洛遥站在他身边,看见有些水印清晰,是公司绝密四个字。展泽诚翻开了其中一页,安静的说:“我看过了,原本这一块是要开发成高尔夫球场,也就是说,所有的建筑都要拆迁。”他抬眸看了洛遥一眼,不急不忙的说下去,“你先别担心,这不是最终方案,如果你们A大的这个项目正式立项,我们就还要和文物保护的单位接洽,方案还可以变。”
洛遥咬了咬嘴唇,目光掠过图纸,低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压力也很大?”
展泽诚只是笑了笑,索性把她抱在膝上,柔声说:“不会。”
洛遥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或许是因为沐浴露的香气,她的身上有一股温和的奶香味,他细致的亲吻她的颈侧,薄唇微凉,她有些怕痒,就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