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当然。”
嘴巴上应着,程颜忍不住默默吐槽,平日里这男人总是正经八百地板着张脸,现在赶上火烧屁股,他倒是开起玩笑来了,难不成吃错药了?
大概没料到她抛出个这么肯定的答案,本意只是调侃的陆天皓微微一愣。
而就趁他迟疑的这半秒钟,程颜“嗖”地从他的手上抽走了信封,然后扬长而去。
陆天皓的面色顿时一僵。
好歹他也是个上司,可怎么一上完床,这女人就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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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皓一走,店内安静下来。
打量着满窗触目惊心的红色油漆,程颜心里五味杂陈,她自是对付不起所谓的“罪魁祸首”,眼下的当务之急只能是找专业清洁队来收拾残局。
迅速厘清思绪,她放眼环视店面,生怕还有其他地方也惨遭殃及。
然而,这一看,她立刻面露疑惑——
墙角堆满尚未拆封的货物,足有十来个大纸箱。
她扭头嚷了一嗓子:“妈,你进那么多货卖得出去吗?”
“那是明天要送去孤儿院的货。”说着,程母“嘀”一声按下遥控器,放下电动铁闸门。
“孤儿院?”程颜听得一头雾水:“你是不是觉得咱母女俩运气太背了,所以准备做点好事,积积德啊?”
程母一晚上心惊肉跳的,颇感觉有些魂不附体,于是,她一不小心就抖落出了实情:“货是你们陆总监帮孤儿院代订的,据说院长是他朋友……”
铁闸门匀速下降,发出“吱吱”的摩擦声,但程颜耳畔的噪音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听觉,她着实被那名字刺激得不轻。
她猛地一个箭步冲到老妈跟前:“你说谁?!”
瞅着女儿瞪圆的眼睛,程母幡然意识到她又犯了祸从口出的老毛病,她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哎呦,我这破嘴怎么就不长记性啊,我明明答应过陆总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程颜的眉角狠狠抽了抽。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的是什么节奏?
姓陆的居然和她的老妈熟到没有秘密的地步了?
她的小心肝忽然就滋生出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在老妈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中,她咬牙切齿地还原了真相:“姓陆的找不到我,就跑来店里找你,鉴于那小子拉到关系,慷慨地帮衬了店里的生意,所以作为交换条件,你不得不告诉他我在哪里,对吧?”
差不多……但也不全对。
事实上,老女少男并没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存在,纯粹是陆天皓掏钱掏得既痛快又大方,以至于程母当时一激动,就感恩戴德地透露了闺女的去处。
可这番解释若是说白道破,只会显得自己更脑残,程母当即决定还是咽回肚里比较明智。有了分寸,她大喇喇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跳转了话题:“好啦,不说这个了。不过,幸好陆总监找你去了,不然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赶不回来。”
程颜一时被老妈振振有词的说法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最终颇不是滋味地嘟囔了句:“困死了,我睡觉去了。”
这才果断结束了母女俩鸡同鸭讲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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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程母起个大早,一下楼,她赫然发现了某件破天荒的怪事儿。
平时周末,程颜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起床,可今儿,那丫头竟然早早梳洗妥当,此刻,她正杵在店门口翘首企盼地张望着。
瞄了一眼身穿运动装,外头随意裹着件羽绒服的自家闺女,程母满面疑惑地高声问道:“你这是望夫呢?”
又是人未至,声先到,程颜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我的娘,你那张嘴,哎。我在等货车呢,等会我跟车一起去孤儿院送货。”
“送几箱吃的,又不是现金,你当是押款呢!”程母吐完糟,不给闺女反驳的机会,她紧跟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眨巴眨巴桃花眼,她故作恍悟状:“你对那小子的事还真上心……”
程颜朝老妈翻了个白眼,用一脸“你懂个屁”的表情堵住了对方的嘴,然后她双手一摊:“钱呢?”
“什么钱?”
“货钱啊。”
“你放心,钱我收好了,丢不了的。”
“噗,我是让你把货钱拿出来,我等会要退给孤儿院。”她无视老妈一副心痛肉更痛的脸色,再将一军:“你不是连孤儿的钱都收得下去吧?”这事整得程颜一晚上没睡安生,与陆天皓无关,只是一想到那些孩子,她的心就无端地……很软,很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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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一辆箱式小货车“嚓——”地一声,停在了城南的福音孤儿院。
程颜刺溜一下蹿下车,眼尖的她立马看到门口候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人。
估摸对方是院方的人,她赶忙上前两步:“您好,我们是来送货的,您是?”
“我是郝院长,”老妇人慈祥地笑了笑,指着身后的传达室说:“把货卸在里面就行了,辛苦姑娘了。”
原来老院长竟然亲自出来接货,加上她那莫名令人感觉温暖的笑容,程颜只觉此时此刻连冬寒都驱散了不少。
她心头一热,索性撸了撸袖口,帮忙工人一起卸箱子。由于货物都是些零食,箱子并不算重,她搬起来倒也不费劲。
人多手快,几分钟便大功告成。司机还赶着去下家送货,因此只是匆匆和程颜打了个招呼,就风尘仆仆地上路了。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郝院长看到这一幕,突然开了口:“姑娘,要是不嫌弃,你进来喝杯茶吧。”她对手脚勤快的程颜印象不错。
一通忙活还真有点口渴,她爽快应道:“好啊。”说完,程颜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顺手递过去:“院长,这货钱多多来不能收。虽然自家的小超市规模不大,但能为孩子们做点事,也是我们的荣幸……”她把事先杜撰好的说辞,竹筒倒豆子般道出来。
郝院长愣了愣。
不知想到什么,她爬满鱼尾纹的眼睛都添上笑意,她压根没接信封:“姑娘有心了,如果你真的不想收钱,请跟我来吧。”
程颜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转了身,径直走向后院。她脚下稍一踯躅,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去。
院里的格局不算宽阔,尽是些蜿蜒小路。
老院长兴致倒是极高,好像把退款和喝茶的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顾着向程颜介绍孤儿院的情况,比如哪幢小楼是某位知名企业家捐赠的,哪片草坪是志愿者负责维护的……程颜一边听着,一边随意地四处打量起来,她只觉眼前再普通不过的景致都晕染着一层浓浓的人情味。
途经小花园时,郝院长忽然驻了足,她指了指不远处:“货钱的主人在那里,你要是退钱就退给他吧。”
货钱的主人?
程颜疑惑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
一丝惊诧当即取代了她脸上全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