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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大唐]武皇第一女官(241)+番外

作者: 顾四木 阅读记录

姜沃送先生出去后,又转回来。

就见媚娘笑道:“孙神医看过后,旁的不说,心里就安定许多。”

这便是神医特有的安慰剂效应了。

姜沃见媚娘面上带笑,倒是皇帝脸上还有些犹豫之色似的,不由问道:“陛下可还有疑虑?”

皇帝还没开口,姜沃就听媚娘道:“我知陛下在疑虑什么——可如今孙神医都看过并无大碍。陛下只管按原定之计去行就是了。”

李治面容上却还是未决之态:“哪怕无大碍,你怀着身孕精神短缺也是朕亲眼见到的。不如再往后推一推吧。”

媚娘坐直了身子,坚持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姜沃罕见觉得,你们两位确实有点谜语人在身上的。

不过很快,其中一个谜语人就点了自己的名:“太史令随朕去前头。”又嘱咐媚娘好生歇着。

姜沃随皇帝来到前头偏殿。

皇帝道:“原本,朕准备正月里就给弘儿封王,并以追赐武德年间旧臣为由,给媚娘之父复加爵位。再将媚娘的位分往上动一动。”

姜沃立刻就明白了——

自谋反事后,宗亲败退,太尉真正可称得上是大权独揽。

但就像一张弓拉到最紧,一根弹簧压到最低,其实反对长孙无忌的人,也已经被压到了极致——比如原来有宗亲在中间做缓冲,许敬宗这等招长孙无忌厌恶的人,还能依附下宗亲庇护,喘口气。

可现在,完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战战兢兢等着太尉发落。

人都是求生的动物,面对如此大的生存压力,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找条生路。

皇帝就是那条生路。

李治已然看清,宗亲之后,他该自己上场,与舅舅分一分这场‘势’的成败了。

但事情总要有个突破口。

他要有一件光明正大与舅舅产生不可调和分歧的事。

甭管长孙无忌多么独揽大权,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是个能臣,有关社稷百姓的政令皆是佳政,有关朝政庶务,至今李治都还能跟他学到些处事之道。

因此,皇帝不能,也无意拿着这些朝政事与舅舅夺权,平白损耗社稷。

他选择的战场是‘后位’,或者说是‘储君位’。

作为一个皇帝,想拿回自己能够定储的权力,难道不对吗?

只要他撕开这个口子,自然会有人依附过来。

可现在……

“朕若是此时下了这几道诏书,只怕媚娘在后宫中,便无立锥之地。”

姜沃在皇帝说出这句话前,就已明白:是,皇帝这三步,直接从出身、子嗣和帝宠三方面把媚娘彻底推到了众人跟前。

有敏锐的人,必然能嗅出陛下有意改换后位的心思。

会有人依附上来,更会有人展露出敌意!

若说皇后背后的世家,此前对媚娘这位有子宠妃,只是‘务必打压’下去的想法,那这之后,应当就是‘务必除之’的态度了。

“媚娘催朕勿要顾虑,早做决断。”

“朕也明白,若再拖个几年,朝上人人只怕已然惯了太尉威势,惯了听从于太尉,再没有心气了——且宗亲暗弱,舅舅现在已然腾出手来,以后朝上再有忤他心意令他厌烦的人,直接可以发落了。”

“是该趁现在……可媚娘又忽然有孕,精神看起来不如从前不说,身边还要带着那么小的弘儿。”

“朕并非不知后宫阴私诡谲事,只怕此间争斗不比前朝差。”

“哪怕媚娘就住在这立政殿,朕也不敢说,这立政殿里就干净。”且人心易变,此时干净,将来也未必。

谁知道每个人背后牵着多少人,心里又藏着多少心思呢。

李治将心里诸事,一股脑念叨了一遍,然后望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太史令,略微苦笑道:“朕知道你的脾性,跟你说这些事,你也不会催朕做什么决断,你只会等着朕与媚娘来定。”

姜沃颔首:“是。”

是决意冒险,还是先退一步求稳——

无论最后媚娘做了什么决定,她总会陪着她一起。

第94章 宸妃

永徽四年春。

皇帝率百官先祭高祖献陵,再祭先帝昭陵。

这还是姜沃第一次见到高祖献陵,与先帝的昭陵依山而建不同,高祖的献陵是堆土成陵,更随汉制。

因祭拜祖父与父亲两陵的缘故,皇帝还特意问姜沃:李仙师都离长安快三年了,他将来的陵寝地选的如何了?

姜沃在皇帝跟前低着头,替师父解释道:“师父意欲走遍关中龙脉千山,替陛下择一上佳吉穴。”

口中替师父陈述忠心耿耿,其实有点心虚——

上次她接到李淳风走私驿送来的信,才发现师父出长安后,直接就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欢快飘远了。

信是从蜀地寄过来的,李师父竟然直接南下拜访袁师父去了。

而他接到的圣命,明明是在关中寻陵寝。

姜沃收到信也是无奈:先帝一去,李淳风别说扔下太史局不管了,先帝丧仪后,连太常寺少卿之职也不顾了。

好在皇帝年轻,对陵寝事也不急,宁愿李淳风多走遍山川,寻一处吉壤。

“免于百年后祸事。”

虽说每个皇帝都盼着本朝千秋万代,但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哪有什么万岁之人,万代之国。

因此对陵寝事便很看重,不欲死后受辱。

听皇帝提起这件事,姜沃倒是能够很有底气地请皇帝勿忧。将来他与武皇合葬的乾陵分外牢固,那是叛军拉来大军,甚至是上了火药,都炸不开的程度。

*

祭过高祖陵寝,皇帝下旨,追赐武德年间功臣勋爵十三人。

其中便有武昭仪之父,武士彟。

次日,又下旨封皇子弘为代王。

姜沃在朝上听皇帝连下两旨,便知皇帝与媚娘到底是做出了决断,不再等下去了。

朝后,她往后殿来看媚娘。

媚娘未卧床,正在殿内缓缓散步。春日阳光斜斜照进来,将殿中切成阳光与阴影分明的两块。

媚娘正走在两者之间。

见姜沃进来,就笑问道:“朝上如何?”

“应该已有朝臣觉得不对了,但这两事都是情理之中。”尤其是追封武德旧臣,说一句反对,连得罪十三家。

连一贯不怕得罪人的长孙太尉都没拦这件事,倒不是怕了,而是没必要。

“倒是代王事,太尉提了一句,代王还年幼,可缓封王。还提出陛下当年也是到了三岁上才封晋王之事。”

“不过,陛下坚持,太尉也就罢了。”

旁观者清,姜沃也在朝细细观察了长孙太尉三年了。

看着他从辅政之元舅,走到权倾朝野。

琢磨着他对皇帝的态度:有时候皇帝与他意见相左,长孙太尉的退让,也并不是臣子对君王的顺从,更像是长辈对孩子任性的无奈,颇有种‘罢了,这种小事就由着他’之意。

姜沃觉得这才是最不可调和的矛盾点,长孙太尉并不,从不觉得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