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大唐]武皇第一女官(475)+番外
她就不免随口念叨了一句:“可见,若是姐姐给我做女吏,必不会看人下菜碟,还要刁难我们女医官几回才罢休。”
杜审言原本捧着杯子做乖巧状喝水,闻言差点呛到:好家伙,你知道你在让谁给你当女吏吗?
姜沃笑眯眯道:“好啊。”
她前世当病人多了,其实可想当个医院的院长或是主任了,如果在地方‘官医署’就职,多少不得算个卫健委的干部啊。
也算是错位时空实现梦想了。
*
这一夜晚间。
姜沃铺开了纸笔,在灯烛下给媚娘和曜初写信。
写这兢兢业业十五载,梦想就是考一个九品官的胥吏;写这走出宫廷,从长安至江州,又从江州至庐山求学的女医官;写这大唐道路安然,出行皆有逆旅。
“做事的人应当被看见,也应当获得相应的报酬。”
在这个庐山旁的官驿,一个温柔的春日夜晚。
希望与憧憬,像是星辰一样璀璨。
姜沃从窗口望出去,看到无边无际的天空。
这大唐每一个生机勃勃,心怀希望的人,都让她觉得,她更加真切地活着。
第214章 自要得陇望蜀
次日晨起,姜沃远远眺望着庐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后人多有考据,陶渊明便是躬耕在庐山下,悠然见南山,见的便是庐山。
“杜姐姐。”
姜沃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是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
黄芪已经换好了官服,看起来休息的不错,精神抖擞中还带着几分激动:“今日就能见到孙神医了!”
姜沃能理解,凡当世学医之人,谁不盼着见到孙思邈呢?
女医尤甚,毕竟孙神医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医书里单列妇科的大夫。
杜审言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黄芪医官在问:“杜姐姐一家子也是要去拜会孙神医的吗?”
不然蜀地的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姜沃含笑点头。
黄芪作为大夫,出于职业习惯不由打量了一下眼前‘杜姐姐’的气色,进行了医者的‘望’病。
昨夜灯光下还看不太清,今日细瞧过后,黄芪很快转头问杜审言道:“是杜少府有什么症候要寻孙神医吗?”
杜审言:……懂了,比起姜侯,我看起来更弱是吧。
见杜审言表情复杂,黄芪了然点点头:想来是难言之隐,那就不好问了。
见黄芪这个表情,杜审言好想辩解一二,偏生姜侯又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只好郁闷卡住。
*
早饭吃的是拌米粉与烙的外皮酥香的萝卜丝饼。
这是江州人最常见的早饭搭配。
这些年姜沃多在长安,吃的面食比较多,还是近来到了江南西道附近,米粉才渐多起来。
吃过米粉后,黄芪坐在大堂,等驿丁喂马。
姜沃在旁,再次与黄芪闲聊起女医官在太医署的处境。
其实……无需问也能猜个大概。
她在朝上是什么处境,女医官在太医署内处境估计就差不多,侵占了‘旁人的利益’,自然要被排外的。
然这些年姜沃做的,也只有把她们送进去。比如给太医署、城建署增加女官之位,但之后并不会挨个去帮她们站稳。
人只有自己想法子站稳,才不会在那双手撤掉后,就再倒下去。
想来这个过程,少不了艰辛。
姜沃问起的时候,是做好了听到一篇艰难诉苦准备的。
不过,大约是将要见孙神医心情实在好,昨晚黄芪语气里‘被刁难的不满愤懑’都没了,反而眼睛笑得弯弯的,在春日的清晨,像是带着露水的小花。
“其实有时候想想,心中觉得也该知足了。”
“听宫里四十来岁的姑姑们说起,掖庭宫女能做正经医官,二十年前,她们哪里能想到?”
“我们是赶上有造化,二十年前,先有天后。”说到天后二字,黄芪还虔诚如拜佛一样双手合十念诵了两声,然后才继续道:“听姑姑们说,当时天后还是婕妤呢,掌六宫事时就下令,设掌教宫人的内教坊,让宫女们都学着读书识字。”
“先有天后设内教坊,再有姜相……”说到这儿黄芪还顿了下:“杜姐姐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家眷,从京城来,肯定也知道姜相吧?”
见‘杜姐姐’点头,黄芪更高兴了,继续往下说去:“十多年前,姜相入吏部后,就提出女医可授内廷女官,领朝廷俸禄,外出可住官驿。”
“近些年更好,有晋阳公主上书,姜相在朝中说话,女医从内廷官转为太医署官员了!”
黄芪看着自己身上的官服。
虽然从内官转朝堂官,品级反而更低,只能由从九品做起,但这是不一样的!
她们穿的是朝廷正经官服了。
京城官员都想要摆脱的最低等的‘青衫’,她们也等了许多年才能穿上。
想到这儿黄芪不由道:“杜姐姐,人可能都是这样的,难免得了陇就望蜀。”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青色官服:“昨晚我抱怨那一堆,落在多少人耳朵里,可能都要骂我贪得无厌。”
“如旁人说,我们也该知足了,不该得陇望蜀……”
黄芪说完,却听眼前人道:“谁说不能‘得陇望蜀’?若连望都不想望蜀,怎么得蜀地?”
不必知足,也远未到‘知足’的地步。
黄芪先是一怔,随即爽朗而笑:“是,为何不能‘得陇望蜀’!”
随后惋惜道:“杜姐姐这个脾气实在该考个女官的!”
不知为何,黄芪听眼前人说出这句话后,心底忽然就浮现出一事:“我考出来的前一年,还听说了朝上一件大事:不知杜姐姐听没听说过,平阳昭公主入凌烟阁之事?”
黄芪说完,又很快改口道:“不,现在应该称昭武将军了。”公主已经加封了双谥和将军位。
“那时朝上就有人指姜相有私心,是为了自己想入凌烟阁。”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了,黄芪眼瞳间反射的光芒越亮:“听闻那时姜相在朝上就道:我为何不能入凌烟阁?”
黄芪声音里饱含遗憾:“真想亲眼见见姜相说这句话的样子啊!”
“说来不怕杜姐姐笑,我真是听了这句话,才忽然明白,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天地间可以这样!
姜相可以直接说,她想要入凌烟阁。
黄芪继续道:“自那后,有很多不敢想的事儿,我都敢想了。”
“虽说我现在还是最低的从九品医士,而太医署也好尚药局也好,升迁都难得很,多是家中世代为太医署官职的大夫,才好往上升官。”
“但我却也想着奔奉御去!”
都是女子,还都是掖庭长大的,姜相都能做宰相,想入凌烟阁了,她想当个尚药局奉御,太医署的医令,岂不是很寻常的事儿?
故而黄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跟上峰告了假,特意从永州一路赶到江州想要向孙神医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