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130)+番外
一瞬,就好似有滔天怒意狂涌而来,那一双微微半合的眼眸里,正混杂着深到见骨的憎恨,几近疯癫的阴狠,然而朦缈不清间,又隐隐环绕着一圈微弱金芒,仿佛要渐渐融合成一滴凄悲的泪,最后凝灼入对方眼中,即使痛到撕心挖肺,也要让它永世磨灭不掉!
冯仪对上那双眼,突然看得惊骇震撼了,那一缕金芒……竟真真存在那瞳孔中,存在于这世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冯仪一面摇头一面声音巍巍道,“你的眼睛,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祁容嘴角微扬,可配合着眸底那份隐隐闪动的金泽,又透出无法言喻的哀惨,一时似笑似哭的表情糅合在脸上,看去竟是种不出来的诡异森寒。
“二十年旧账,要你,今日来偿还。”
他一字一句,几乎咔着喉血吐出,让人听去心都抓痛。
冯仪大脑轰然一响,好像炸成碎片,他极其恐惧地看向祁容,活像见到鬼般,伸手指去:“你竟真是那个……那个没死的……”
金瞳妖孽吗?!
祁容冷然一笑,随即长指拈起一根三寸银针,危险毒艳的寒芒,就已能直戳对方心魄。面对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冯仪浑身颤栗如筛糠,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上前抱住他的腿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啊!当初我也是受太后压制,迫不得已才同他们害了那位宫中贵人!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实则根本与我无关啊!”
他抱住那雪白衣摆,不住哭嚷,而祁容身躯就如柔软枝柳般,被他晃得微微轻摇,可那神情却是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犹脚踩蝼蚁一样充满极致愉悦的享受。
最后他仰天恨笑几声,便一脚将冯仪踢开,踢得他头破血流,凑近轻问:“你现在知道后悔害怕了?那当初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施以辗刑,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她做错了什么?玉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额上渗出的鲜血流成线,黏住睫模糊了视线,可即便如此,冯仪还是能从他眉眼间看到那抹正因报复而获得来的喜癫,绝望颤颤下,忽然有些语无伦次道:“不怪我,是那个靳恒……当时是他出的主意,你若要恨,就去恨他吧,否则我们四人之中,为何只有他被提拔得最快。是他……置你们于万劫不复的,那个罪魁祸首实际是他啊,哈哈哈……”
祁容神情顿时一滞,看着冯仪跌坐一旁,竟仿佛疯人般狂笑起来。而刚刚所说话语,却一字不漏地飘入耳中,刹时心绪又惊又震的,指尖扣进掌心里,活活印出一道清晰朱痕,但那心也是痛的,痛得正一点点渗出血来。
老天,你果真就不留一丝余地的,非要让他亲手毁灭吗?!
“主上……”池晔见他怔在原地,不免担忧一唤。
祁容这才似从梦魇中回神,随即慢慢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心中颠荡。
“池晔,不必管他了……”
祁容之后丢下一句,睁眼望向黑寥无星的天穹,那缕金泽已在不觉间悄然隐退。
漫漫夜际,就如同他此刻心境一般,一旦被黑暗笼染,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雪袖被风撩扬,飘散出几缕清香,他眼角瞥向一旁正痴痴傻笑的身影,薄唇浮现一丝冷然。
第二日,陈昇被人刺杀在自己房中,不久衙门派人查案,竟在他枕下意外发现一本蓝色账本,里面记录了他与朝中某位官员私下运通粮草的细目,此事立即惊动圣上,同时宫中恰巧又传来消息,原来邬国使者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了踪影,两件事串联一起,便让人隐约猜出些头绪来。轩帝盛怒下命人前去追拿潜逃的邬国使者,而账本里因有冯仪的名字,又命侍卫马上将他抓来质问。
谁知侍卫赶到冯府,竟也不见对方身影,最后经过四处搜寻,才在西街一所荒宅里找到他。
可那时的冯仪已经精神失常,谁都不记得,嘴里还不时念叨几句谁都听不懂的疯话,根本问不出什么,以致轩帝最后革去他官职,先暂押天牢待罪。而邬国使者去向不明,邬国那方也迟迟未作出回应,天朝在拿不出实证的情况下,也只好按捺不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即邬国之前提出的联姻请求,已在无形中告吹。
不过这风波背后的事他们却不得而知。那夜邬国使者与冯仪相约会见,但见院外有官兵寻来,以为事情败露,就连夜逃跑,而他最后能成功回到邬国王城,只因有魏将军的人在暗中操纵,这些都是祁容委托魏邝去做的,同时他手里其实还有另一账本,掌握着冯仪与敌国私下暗通的证据,可祁容却未将它落入朝廷手中,因为就目前局势而言,两国引起战乱纠纷,必定对他夺势大计有所影响,况且最终目的已经到达,他也就此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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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墨北打开门,看到一袭黑纱裹身的风季黧出现在眼前。
“爹。”
她淡淡无绪地叫了声。
风墨北仅一点头。
这对久年未见的父女俩,不晓今日一见,竟形如陌生人一般,毫无亲情可言。
风季黧在他眼神示意下,进入那间单独寝居,当合上门时,才随口问句:“王爷已经休息了?”
“是。”风墨北走到桌前,慢慢倒了两杯茶水,“方才咳得厉害,服过药就先睡下了。”
风季黧鼻尖不免发出轻微冷嗤,只有当提起这个人,他才会主动多说上两句。
但风季黧也不在乎,此刻认真盯着他,开门见山道:“如果我求你去杀个人,你帮不帮?”
☆、第82章 巧合
风墨北侧过脸,竟好奇起来:“什么人会令你也没有办法,反倒过来求我?”女儿有几分手段,他还是清楚的。
风季黧眸光一瞥,正暗自咬紧牙根。
当初她在邬国假冒公主,怎会不知天朝有官员与邬国暗通款曲,私运粮草的事。前段日子祁容从她那里探清情况,本以为是为了对付冯仪,但到最后她才看清,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为不让她嫁去邬国,连自己都被他利用了一把。
今日来刚巧祁容不在,风季黧憋着这口怨气,直接到竹皖去见风墨北。
稍后她一脸幽恨道:“靳府之女,靳沐娴。”
风墨北眉峰高拢,不禁开口:“这个女子,我已听王爷说过了。”
风季黧先一愣,复又笑道:“王爷都提起她?那想必也清楚她是夜殇门的人了?若不尽早除去,只怕将来会后患无穷。”
其实她早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但之前因有祁容警告,令她不敢再妄自下手,可如果能劝动风墨北或王爷那边,最后即使祁容不愿,到时也不得不接受听命。
风墨北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沉吟片刻道:“提是提过,但我不会帮你。”
风季黧这才面色一变,不晓他竟如此干脆的拒绝自己,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风墨北喝过茶,不疾不徐道:“除非那个人是我想杀,否则我只听从王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