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41)+番外
冯衍不由握扇聚神,目光顺那方向望去。
翠色竹帘被人由下往上缓缓拉卷,一双似雪白履最先映入眼角,恰巧窗外有风吹来,吹得那周边衣摆拂动微扬,若花叶舒展的静谧,若云雾游移的宁雅,竹帘上卷半空,继而浮现一片胜雪白色,仿佛沐染几重霜晖的锦缎白衣纤尘不染,因那主人透出一股天池雪莲般的高贵清华,玉冠束发下的乌黑发丝与莹白肌肤相互衬托,更显那乌发若檀,光可鉴人,更突那莹肌若玉,流光无暇。
竹帘被完全拉起,一抹削瘦欣长的身影便静静立于眼前,细眉微舒,薄唇浅扬,纤长睫下的眼眸曼然抬起,即是整个尘世归于静止的时刻。
碧竹帘隐风华,轻卷展绝俗,眼前景象,乃是天庭不甚遗落的一副精巧画卷,而画中人白履浅踏,如步仙云,优雅而来,周身好似被一片月华倾洒,朗朗银耀,高贵亦如神祗,令满室光景变得消朦黯然。
那一刹,冯衍忘记呼吸,竟以为看到了虚幻天影。
“玖容来迟,还望冯公子多多海涵。”
清空澈美的声音像从遥远彼岸飘来,入人耳中,徒然生出醺雅宁祥之意。
冯衍怔目一惊,面对那张温雅含笑的脸容,一时竟羞愧得低下头去。
曾前他只知那位家财万贯的兰氏家主年轻而神秘,不晓得今日一见,竟是位美如谪仙般的人物。
随后他忙回上一礼:“兰公子说得哪里话,在下能请到公子亲自前往,可谓荣幸之至。”
虽说他属名门望族之子,但面对手掌天朝过半财势的兰玖容,也不免显得拘谨恭谦。
“冯公子此话言过了。”
冰致似雪的容颜上绽开一抹雅笑,兰玖容随他走近桌旁坐下,而身后仅跟随着一名贴身侍从。
“令尊乃国之勋旧,德高望重,此次玖容能受公子相邀,实属有幸。”他言语温敬,彬彬有礼,只是这一刻笑意非浓,却不易令人察觉。
冯衍听他说完,便微微放下心来。
一壶茗茶被侍从缓慢倒入杯中,水流声起,白雾萦绕,清香四溢,杯中温度正是适宜,兰玖容纤指微动,以瓷盖错开杯沿磕出一声轻响,菲薄如玉的唇才贴近慢抿,一时被润得莹透柔泽。
他睫颤微一抬眼,就瞥见冯衍坐在对桌,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唇角不禁暗自半掀,他又落下睫去,悠然品了几口茶,再一抬首,便是温文浅笑:“玖容按公子所说,已将物品带来。”
玉根手指轻轻上扬,就见身后侍从将一长形锦盒呈上。
兰玖容亲自打开盒盖,那手指细腻修长,指上翡翠扳指璀光流转,透出一举一动高贵优雅,世人不及。
卷轴被他缓缓展开,待侍从接过长托,冯衍顺卷纸的慢舒轻滑,便望入一片银峰万烟阁的景色中。
嵯峨苍耸,仙云雾绕,几座亭亭小阁隐在其中,遥望远方江河,一叶帆舟破开迷渺蒙雾,渐渐逝向天端尽头。
此画名为“千丝图”,在天朝还未统一前,乃洹国一位名画师之作,他才华横溢受到洹王赏识,在洹王大寿时,他特此献上这幅花费几年完成的“千丝图”。而最为奇特的是,那并不单单是幅画,仔细看去,那画纸非寻常纸张,柔韧如布,而图中叠叠银峰竟穿引了极为珍贵的银蚕丝线,由此可见那画师不仅画意精湛,所拥技艺更是高超,以至于流传百年后,千丝图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名画。
“果非凡品,果属天下第一名画……”冯衍认真看后,誉不绝口,深视对方一眼,“果然天下珍物,尽在兰公子手中。”
兰玖容笑一拂手,便拂出说不尽的清雅贵气,温谦开口:“公子真是说笑了,玖容不过按公子所意带来此画,望能满意。”
冯衍恭笑回之,随后心下思索。
自从上次被靳府千金扫尽颜面,冯仪便是对他大发雷霆,之后虽同意了所求婚事,但对他态度也不若以往,即是不理不睬。
而近几日,冯衍发现冯仪对那个侧室之子犹为关注,心底便是暗暗忿恨,生怕威胁到他在府上地位。
冯仪为人爱画如痴,书房中收藏了数百幅名家画卷,恰巧冯衍近来听闻兰家家主已经返回帝都,几经派人打听,才终与其联系上。而他为讨冯仪欢心,特想求名画一幅,因为他想出自兰家之物,必能入得了冯仪的眼。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冯衍又看了眼那千丝图,有些面露堪色:“想来天下名画,也应是付诸天价所得。”
兰玖容即不否定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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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梅香
冯衍抿唇,他身为名门贵子,向来出手阔绰,但凡事终究有个限度,想到“天价”两字,一时显得难以言语。
兰玖容眸光淡扫,有如无形的清风扫过,一眼便将对方心思看透。
他继而温笑:“公子莫急,玖容现下还有几幅,待请过目。”
话语甫落,侍从又捧上三四个长形红木盒,里面装有小巧精美的卷轴,一一如流水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青山绿水、古月松木、虎啸祥瑞、千寿贺图,每幅均自名家之笔,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众画与那千丝图摆在一起,却犹如星衬月,星虽亮,但难抵月之璀耀,光芒黯隐,渐渐叫人遗忘,而令天下人守望欲摘的,唯有那似近实远的夺目银雅。
果然,看过最美的,再相较同类物,便是难以入眼了。
冯衍朝兰玖容投去目光,那唇畔浅挂的温雅笑意,就仿佛被晨阳照过的山涧清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又岂会掺杂着商家人的深谙算计?
他扫视过几幅画卷,最后望定那张千丝图。
而兰玖容略看一眼对方神色,举杯品茶间,正遮住唇角益发深意莫测的弧度,随后笑问道:“公子看了这么久,可有中意的?”
冯衍一抬头,此答案早已在心中酝酿许久:“若说中意,自然是这弥足珍贵的千丝图了……”
他接着叹气摇头:“不瞒兰公子,四月初十乃家父五十寿辰,虽说还隔些时日,但在下想早做准备,如果能以千丝图为寿礼……”
兰玖容闻言,长长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忙赞笑打断他:“原来公子向玖容求得名画,只为博令尊他老人家开怀……公子有如此孝心,实令玖容钦佩!”
而冯衍想到自己实则目的,心底一阵冷笑,表面却因对方夸赞,脸上浮现赧红之色:“只可惜,虽是中意此画……”
他话语吞吐,兰玖容又岂会不明对方难处,突然一语落下:“既是如此,玖容愿帮公子完成心愿。”
冯衍听完,双眼倏地一亮。
兰玖容一面让侍从小心收了画卷,一面慢斯条理道:“届时令尊五十大寿时,玖容会以公子名义,派人将千丝图作为贺礼呈上。”
“这,这怎可……”冯衍惊愕得睁大眼,眼中深处却有喜光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