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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9)+番外

作者:尤阡爱 阅读记录

奚勍慢斯条理地吃着饭,同时目光睨向边上的那碗银耳羹,好奇问起:“今日怎么多出一道?”

“小姐,这是老爷特别吩咐厨手做给您的。”莹怜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瓷碗端到她跟前。

奚勍轻轻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就觉清逸扑鼻,入口后更是齿间留香,柔滑细腻。

以前她何尝有时间,能去细细品尝一口粥啊。

奚勍嘴角的冷弧逐渐化成一线,是种趋于平静的淡暖。同为人父,却有天壤之别,虚伪面具下是张更加丑恶的嘴脸。

莹怜因在忙着收拾,未曾听见奚勍那一声低低的轻喃——

“沐娴,你生前是这般被人疼爱着,真是好啊。”

********

天色被黑色重染卷入深寂,此时家家都已熄灯就寝,唯有瑟瑟风声犹响耳边。

纸窗前有一抹绝美身影摇晃,如在云雾间飘渺,似真似幻,像身处梦境才能见的一场虚景。

奚勍凑到房中那唯一一盏烛火前,晶莹掌心遮住半边光芒,启唇微微一吹,顿时烛灭影逝。

她一身素白长裙,柔亮青丝用一根银白绸带高高束起,发尖欲垂腰际。

她轻敞开房门环视周围,见没有响动才跨步合门,而后身体轻盈一跃,整个人就到了屋顶之上。

“果然很有成效。”奚勍自顾自地道。

深夜万籁俱静,银月周空漂浮些许暗雾,徒添朦胧之美,蓦然间,月色下闯入一抹白影,轻裾飘扬如烟,长发飞舞如丝,光照过她的侧面晶莹闪耀,几乎要与月芒漾为一体,浮光掠影间,只觉梦幻,更难忘那清丽夺目的绝俗仙姿。

经过平日里有意无意的打听,奚勍再次翻上那道肃雅的高墙,身落庭院,四周寂静无声,幽暗更寒,仿佛身处鬼蜮。

“一切……未变。”奚勍行走间闭眼睁开,一点一滴回想她重生而来时的景象。

是这里。

她定住脚步,望向斜前方那间不起眼的小宅,又似想起什么,心底仿佛被落羽不小心地旋转拂过,生出一丝悯惜。

就像时光绕回情景重演般,她继续上前,走了进去。

清幽的药草香在空中萦绕不散,却意外令奚勍心神一阵清醒,她脚步不似方才的直快,渐渐放缓下来,好似一步一落间在屏息静听着什么。

越踏台阶,药香越加浓氤,阁前的明净珠帘垂泻而下,散发幽冷的微光,偶尔风来,相互摩碰叮叮当当,犹若精灵们的私下细语。

“与上回相比,你的脚步轻稳许多,没想到短短时日,功力就上升到如此程度了。”

寂静的夜中,传来一声空灵之音,宛若天籁,深深震荡心扉。

奚勍脚步一顿,但见帘后那抹人影,飘渺亦如初时,心下竟莫名轻快起来,不慌乱地问:“你怎知是我?”

他幽幽一笑,笑音背后却加杂一丝诡谲:“上次你匆匆离去,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

而下句,令奚勍身体冷不防的微颤。

“书房案上,堂前财位神佛,大小寝居内的各个木格,经过那一夜,似乎变得空荡不少呐。”

奚勍开始不明意,但渐渐回想到当时那几个瘦小身影背在后面的包裹,两手一握,恍然间明白。

东西是被他们拿走的。

而现在对方,把她当成贼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使奚勍头回感到无法欲辩,把头低下不肯抬起:“那些,确实与我有关……”

她话未讲完,不料珠帘内的他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拿便拿去吧。刚刚我不过发句牢骚,谁知你却承认了。”

他半轻松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拿奚勍寻开心一般。

但奚勍并不生气,反觉这个少年的心思令人猜摸不透,音量不自觉放低:“少去的东西,下次我会全数归还回来。”

他冰薄的唇微弯,垂目,冰雪般的容颜稍转向帘外:“今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柔絮的嗓音里意外带出几分疲惫,仿佛一片凋零的残花瓣,无声无力地坠入谷底长眠。

奚勍一对黛眉轻拢,好像少年的话刺中她心中不解,来到这里的缘由,竟然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为当初那一眼吧,被月芒浸染的他风华如神,但又孱弱苍白得需人疼惜。明明不能亲眼看尽人生繁华,而一声叹息,又好似看透了尘世沧桑的释然,如此少年,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也或许更多的,是她想从他身上,寻求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释然吧。

所以——

“不完全是……”奚勍径自笑道,青葱玉指顽皮地缠绕起一串珠链,却显得比那珍珠还要晶莹剔透,意味深长地讲,“月下幽明,我心独净。但一个人,终究是难逃‘寂寞’两个字啊。”

珠帘背后一阵寂静,接着,传出“哐当”一响,像是棋子落地的声音。

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他突然咳起来,一声一声,因剧烈伏下身去。

奚勍为之一慌,立即掀帘而入。

少年坐在椅上,乌发披散,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全身披裹着一件看似厚重的雪裘,可仍然显得他像件极其罕有的艺术品,任何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破碎。

小阁里点着暖炉,但被窗外吹来的夜风完全卷走消尽,反与身处屋外没太大区别。

奚勍伸手合上半边窗,表情微愠又似在怪怨什么,见桌旁放着一盏青蓝瓷壶,指尖触上缩回,忙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些,小心烫。”奚勍半蹲下身,将茶杯小心翼翼递到他空出的那只手上。

他接过,慢慢对准唇边,喉咙因液体的流动微微动了动,终于把咳声压制下去。

“让你见笑了。”半晌,他手抚胸口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面容却是含笑,不知是受茶气的熏染还是刚刚咳的太过猛烈,羊脂玉般的双颊隐隐泛出一丝红晕。

奚勍深深叹口气,语里带有几分责怨:“你行动本就不便,也不说找人在身边侍候吗?”

他精致细长的眉扬起,眉形很是好看,像被刻意雕琢过,浅笑着回了句:“平日里有的。”

他只说这么一句,并不详细,令奚勍意识到自己问话或许有过唐突,取过空茶杯放回原处,没再言语。

清幽月光透过窗缝,把昏暗一角照得银白生影,目光流转间,一颗白色棋子在地面上璀然夺目,引人注意。

奚勍轻慢将它拾起,玉凝手指与棋子几乎要融入一起,莹白光润,需细看才可分别。

她这才注意少年身前摆置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子相互交错,密密麻麻令人无法一目了然,但见整体已占有多半个盘面,看来过不得了多时,结果即将分晓。

“这些是你自己下的?”放有黑白棋子的棋笥放在他身前左右,而对面无座无人,奚勍思绪通明后,内心便感到深深震撼。

“一人闲来无趣时,常常以此消磨。”他温雅谈笑间,手上已拈了一颗黑子,衬得手指凉白,在盈盈月色中像块最纯净的玉段,将棋落入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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