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会动心,很正常。
流侍香对此一点都不会诧异。
柳璇玑似忽然失去了兴趣,有些懒洋洋地道:“如此说来。黄香师如今是颇有底气了,那这生日宴他若是不去,慕容氏岂不是颜面丢尽了。”
流侍香道:“依属下看,黄侍香多半是会去的,那毕竟是慕容氏,更何况……”
见流侍香说了一半忽然就停下,柳璇玑瞟了她一眼:“嗯。”
流侍香即接着道:“黄香师的闺女黄嫣嫣,同慕容家的四公子慕容勋情投意合,只是因门户不对等,慕容夫人不允许,慕容勋被看管了起来,黄姑娘已然相思成疾。黄香师和黄夫人眼下是心急如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闺女,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居然还有此等事,柳璇玑果真来了兴趣,眼睛微微眯起:“有意思。”
流侍香又道:“慕容夫人便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先生您对黄香师,究竟有几分看重,判断的依据,当是您会不会去赴宴。黄香师应当也能想到这一点,若属下猜的没错,黄香师定会前来求见您。”
只是这会儿柳璇玑却抬起眼,看了流侍香一会,那眼神有些冷淡,还带着几分讥诮。
流侍香忙垂下眼,上身前倾得愈加厉害:“属下并非擅自做主,而是属下听闻,近几日天枢殿那边似乎有特别注意黄香师,并且安先生似乎有要赴宴的意思,故而属下才将这张请柬送到先生面前。”
柳璇玑又笑了,刚刚无声无息汇聚起来的紧张气氛,因她的这一笑瞬间一扫而光。
她甚至低低笑了两声,一脸妩媚地看着流侍香:“为何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流侍香不敢说话,就在这会,外头的侍女报金雀来了。
柳璇玑顿时皱起眉头,似有些烦躁又似有些无奈地道:“这丫头又有什么事。”
流侍香默默看了一眼柳璇玑此时的表情,然后垂下眼睑,直到金雀进来后,她才抬起脸礼貌地笑了一下。
金雀没想流侍香也在,便收住脚:“啊,先生在谈事情吗?”
流侍香跟在柳璇玑身边最久,内殿中许多事,几乎都要经过流侍香的手,所以只要流侍香在先生身边,十有**是谈正事。
柳璇玑扫了金雀一眼:“你多久没陪我出去看戏了?”
金雀不解地道:“先生不是不爱看戏么?长安城的戏园子先生就没有去过的。”
柳璇玑嗤笑:“编造出来的戏,我当然不爱看。”
金雀询问地看向流侍香,流侍香却只朝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柳璇玑又问了金雀一句:“你从天枢殿那回来的?”
金雀立马点头,又看了流侍香一眼,才道:“安先生说,明日她要出门,只能改天再来听您的曲子,望先生莫见怪。”
柳璇玑面上倒丁点不悦都没有,但流侍香听得此言,心里却暗暗吃惊。
慕容夫人的帖子是先送到她手里的,她刚刚才拿给先生看,但先生似乎早就知道,并已经让金雀去打探安先生的意思!
而不等她想明白这件事,外头的侍女又进来报,黄香师求见。
柳璇玑即瞟了流侍香一眼:“你猜的没错,他果真是来啦。”
金雀直觉事情有点不大对劲,正犹豫要不要退下,却就看到黄香师从外头有些匆忙地走进来。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朱红色的请柬。并且行过礼后,就将关于请柬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并请求柳璇玑给他拿个主意,他是去,还是不去。
流侍香心里暗暗冷笑,先生说的果真准,这黄香师确实是个聪明的。
☆、第054章 所求
黄香师很清楚慕容夫人为什么要给他夫人送这张请柬,即便他夫人心里一万个愿意去赴宴,他闺女甚至激动得几乎要晕了过去,他亦是为此心潮澎湃,但他苦熬这么多年,蹉跎半生,后幸得大香师的一些指点,直至中年才有所成就,因而眼下的这份所谓的“机会”,还不至于就能冲昏他的头脑,让他乱了方寸。
慕容家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请柬是送到你夫人手里,你却来问我你夫人该不该去。”柳璇玑笑了,拿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道,“你是觉得我闲得慌吗?”
黄香师不敢抬起脸,一直保持垂首的姿势,腰向前倾着:“学生虽愚钝,却也明白慕容氏是看在先生面上,才给内子送了这张请柬,学生本是不愿内子去凑这份热闹,实在是……实在是内子着实心疼闺女,为此在家里与我哭闹不休,学生不得已,才厚着脸前来向先生讨教。”
柳璇玑漫不经心地笑着道:“你闺女与这,又有何干系?”
自家闺女那点事,实在说不上光彩,就算唐国民风再如何开放,这等私相授受之事,到底是有碍名节。特别是,若真从他口里道出,那他姑娘的名声,万一弄不好,就整个毁了。
可是,柳先生已经问了,他能不说吗?
他确实可以不说,只是若不说,他就别想从柳先生这获得一丁点帮助。但即便他如实说了,却也不等于柳先生就会对他施以援手。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想要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若无论如何都不舍放手,那就只有赌一把。
至于赌注,他已然不敢多想。
黄香师开口之前,迟疑地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流侍香和金雀。却见一个一脸漠然,一个满脸不解,但都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而柳先生也没有开口让她们退下。
黄香师心里叹了口气,依旧垂着脸,低声将这件事的前因起源全都道了出来。
不知这一刻。他是否感觉到屈辱。
金雀面上露出诧异。不过眼里并无丁点讥诮或是鄙夷。
柳璇玑听完后,淡淡一笑:“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去?”
这句话几乎是一针见血,前面提出黄夫人哭闹。后面又退出闺女情根深种。说到底。都是给他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欲望,是藏不住的。
黄香师沉默许久,终于抬起脸。小心看了柳璇玑一眼,然后又垂下,然后咬着牙道:“学生不希望错过这个机会,也兴许是学生的眼睛已被眼下繁花似锦的表象给蒙蔽了,望先生能给指条明路!”
柳璇玑笑了:“原来如此。”
黄香师垂首立着,保持恭敬的姿势。
柳璇玑眼珠儿转了转,便道:“跟慕容家结亲,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你确定你闺女受得了?”
黄香师轻轻叹了口气:“并非不知道,那等人家的媳妇难做,只是嫣儿如今已被****蒙蔽了眼睛,无论如何也劝不住。”
“果真是父女,都有赌徒的心态。”柳璇玑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卷着一圈头发,似笑非笑地道,“毕竟是我天璇殿的人,那就去吧,如此我也能去看看戏,看看慕容家究竟有多着急。”
黄香师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抬起脸,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深深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学生,学生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