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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香令(82)

她忽然想起,安丘离开时跟她说过:你享受了权力,就要担负起责任。

她转头,看着永远一身男装的蓝靛。

刑院是在最散乱的时候,交到蓝靛手里的,那时白广寒忽然离开,景炎公子亦跟着失踪,她进入天枢殿还不足两年,就被白广寒给捧到了大香师的位置。那个时候,要掌控刑院这把利剑究竟有多困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时候,若没有蓝靛,她知道自己无法顺利收服刑院。

还有天枢殿那么多内务外务,若无鹿源事无巨细地都帮她打理,凡事都替她提前想好准备好,这些年,她这个位置不会坐得这么舒服。

还有旗殿侍长,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忠心不二,尽职尽责。另外下面各院的掌事,同香殿的殿侍长殿侍香师等,哪一个没有一些关系在,这上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追逐一个人的脚步,为了心中的欲望,为了不敢诉之于口的梦想,可以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小香奴了。那时的她,卑贱而弱小,浑身上下就那一条命而已,还不值钱,除了金雀和婆婆,无人在乎。

静默良久,安岚终于开口:“你去联系施园吧,问他想不想回刑院,他若愿回来,之前是三掌事,如今可升二掌事。”

蓝靛心里顿时亮堂,即道:“是!”

这是在问施园,但其实是借着施园来问白焰,愿不愿交出手里的人。

安岚看着窗外,淡淡道:“去吧。”

蓝靛应声,看了鹿源一眼,然后才消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鹿源看着那个站在冬日薄阳下,略显单薄的身影,便拿起旁边的披风,走过去,披到她肩上:“先生病才刚刚好,别又着凉了。”

安岚微微转头,他便看到她插在发上的簪子,默了片刻,就微微一笑:“先生未曾盘过这样的发髻,很适合您,非常好看。”

安岚顿了顿,转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刚刚还以为他不会,却不想就连这种事,他都能做得这么好,甚至比侍女给她盘得都要好都要稳,这天下,似乎没有他学不会的事情。

见她久久不出声,鹿源道:“先生莫担心,镇香使不会不明白先生的难处。”

安岚道:“我不是担心他会不会明白。”

鹿源道:“先生是在想他会不会答应?”

安岚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鹿源沉吟一会,才道:“兴许不想答应,但终究是会答应的。”

如果他足够看重先生您的话。这是鹿源藏在心里,没有道出的话。

安岚却垂下眼,轻轻一笑:“他只要不想,就一定不会答应。”

鹿源怔住:“为何?”

“如今的他,已经不屑做口是心非之事。”安岚转身,坐回榻上,“那么骄傲自负的男人,身前身后皆无拖累,凭什么要做违心之事。”

鹿源道:“为了您。”

安岚沉默,片刻后轻轻摇头:“为了我,眼下也还不至于。”

他的过往已如云烟般消逝,他知道他不欠过她什么,即便眼下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有那么一些些好奇,但也不过才开始,这份情又能深到什么地步。

鹿源看着她的脸,心里低声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

蓝靛的动作很快,不用一天,就已经找到施园。

次日,长安城西市的一家小茶馆内,刚刚听说此事的徐祖当即气愤地道:“公子,她怎么能这么对您!”

白焰正在逗一只鹦鹉说话,闻言淡淡道:“怎么了?”

徐祖看了福海和施园一眼,沉着脸道:“公子在帮她,她却在怀疑公子!别说公子,就是我们也受不来这份气!”

☆、第090章 拒绝

白焰先给鹦鹉添了食,然后才看了施园一眼:“蓝靛给你气受了?”

施园笑了笑:“她还不敢。”

笼子里的鹦鹉扑腾了一下翅膀,白焰便又转过脸打量那只鹦鹉,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你如何回答她的?”

施园道:“我说看公子的意思。”

白焰淡淡一笑:“你想不想回去?”

施园道:“我只听命于公子,只要公子有需要,我随时能回去。”

然而刑院是只听命于大香师,他若不想违背本心,就只有等白焰重新坐上大香师之位,他才会愿意回刑院。故目前的情况,他若回去,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公子日后做打算。

徐祖听施园这么一说,亦觉得此法可行,心中意动,但并未表露。之前因钱罕一事,公子颇有不快,故不敢再擅自做主,于是他看了福海一眼。福海正坐一旁烤火,胖胖的身躯窝成一团,像个弥勒佛,眼睛耷拉着,好像要睡着了般,从始至终,他就不发一言。徐祖想跟福海说一说这事,又碍于公子在,不好开口。

白焰道:“既不愿回,那便回绝了她。”

施园有些意外,不过倒不介意,笑着应了声“是”。

徐祖却有些担忧的道:“如此,安先生怕是会多想,公子打算怎么跟安先生解释?”

他们谁都明白,安先生派蓝靛找施园的真正意图,如果施园答应回刑院,那么安先生自然不会再有多疑,可若施园拒绝,那这颗怀疑的种子,是要就此生根发芽了。

这是大家都不会说破,但人人心里都明白的事情。

“解释什么?”白焰转过身,“她非常聪明,她命蓝靛来找施园时,心里当知道,我不会答应。”

白焰说话时,眼里含着淡淡的趣味,她手里的筹码不够,不然不会让蓝靛出面,她会直接找他开口。若她的筹码足够,甚至不用她开口,只要稍微表示一下,他便会将她想要的东西双手捧上。

徐祖不解:“那安先生为何还要让蓝靛来找施园?”

白焰低眉浅笑,筹码不够的人,多少会有赌徒心理,愿意赌一把,可惜她的运气不够好。

见白焰没有说话,唇边还挂着浅淡的笑意,从听说这件事开始,他就不见有丁点怒意。徐祖忍不住问:“公子难道不生气?安先生竟如此对您!”

是您将一切都赠予了她,当年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小香奴,若没有公子,哪会有她的今日,可如今她竟对您生出怀疑,甚至要开始防着你。

白焰道:“只有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才会恼怒。她与我之间不曾有过忠诚,自然谈不上背叛,她会防备我,防备你们,亦是合情合理。”

没有过忠诚?

你是人人敬畏的白广寒大香师,是大家口中的景炎公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恩人,是她绝不可背叛不可怀疑不可不敬之人!那样的你,如今为什么要屈尊她之下,甚至在她明明知道你是谁的情况下,还要对你有种种怀疑!

与其要受这样的委屈,何不干脆就收回你赐予她的一切。只要公子你想,有没有香境的能力又有何妨碍,如今整个长香殿,仅少数人清楚你的身份,别的都只是暗中怀疑,不敢确认,只要公开了你的身份,大香师那个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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