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寒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大声怒斥:“水辰韶(长风县主的名讳),如果我妻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黄泉路上见!”他临去的那一眼,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飞奔出去。马家的仆妇赶紧手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夏锦寒进去。
此时夏青也满头大汗的拽着一个胡须花白、身姿矫健的大夫赶来了。
那大夫看着浑身是血的李秋萌一脸严肃和心疼,他手忙脚乱的号了一会儿脉,捋着胡须叹道:“好险好险,算她命大。暂时无事。老夫这就给尊夫人几副药,这几日必须要静养,否则,神仙也难救她。”
“真的无事?”夏锦寒惊喜不已,同时又有些不信,他明明看到了那么多血。
夏青抹着汗水跑去抓药了。
洛薇薇几人在屋外焦灼不安的等着。由她们拦着,闲杂人一个也进不来。
夏锦寒看了看这个面生的大夫,不由得一阵狐疑。他心疼地将手伸进薄毯,小心翼翼的探向她的腹部。他的手似乎触到了一样异物。他心中疑云大起,伸手再往上探。偏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他的行动。夏锦寒再次一惊。
床上的李秋萌突然动了一下,夏锦寒连忙弯腰向前轻声唤道:“秋萌。”
李秋萌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以目示意他附耳过去。夏锦寒急忙贴过脸去,李秋萌小声说道:“傻瓜,你看不出来我是装的吗?那血是羊皮袋装的狗血。”她的刀子只能捅在别人身上,脑子进水了才往自己身上招呼。
夏锦寒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下,他此时又惊又喜又气。既想好好教训她又想将她搂在怀中狠狠疼惜一番。
“你——”
“回去细说。咱们先回家。”
夏锦寒猛然回过神来,这里不能久呆了。
马家一干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夏锦寒一脸杀气腾腾的出了马府,抱着鲜血淋淋的妻子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据目击观众讲,那血一直淋漓了很远的路还没停。
冬雪暗自抱怨那个屠夫太厚道了,给了这么多猪血。
不出半日,李秋萌带着驴鞭大闹鸿门宴的事情像长了飞毛腿一下传遍了整个平城,那些老百姓纷纷称赞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女子,悄悄的骂那个不要脸的长风县主。
李秋萌回到别庄的第二天,夏老爷和江氏登门了。当然,他们决不是来看这个儿媳妇的。他带了一份休书继续跟夏锦寒商量昨天商量了一半的事情。
☆、83第八十三章围殴
夏老爷子拿出一副慈父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劝道:“锦寒,爹知道你这人重情重义,可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你说你要是早答应休了李氏,何至于闹出昨天那一幕。这个李氏也太荒唐了——”
江氏也在旁边温声相劝:“是啊,你要是觉得愧疚,我们家就多补偿李氏一些财物。反正咱们大雍又不禁止妇人改嫁。她的父母我们也去通融了,李家什么话也没说。你要是再这么执拗下去,后果真不堪设想。你还记得前些年的事吗?先皇帝的女儿安阳公主看上一个有妇之夫,结果没多久那位妇人就得重病去了,这其中的门道明眼一看便知。”
夏锦寒气得嘴唇发紫,他的心已经冷透了。他强自压下火气,睁着寒潭一样的双目,直直地盯着他的父母,绝望而悲愤的质问道:“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你的儿媳孙子还未脱离险境之时,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的送来休书?秋萌有什么错?她嫁给我也是经过你们二老同意的。你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忍心让我妻离子散,还鼓动我折节委身于那个淫妇,你们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江氏面色僵硬,忍着怒气,勉强维持着慈母风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这是做儿子的对父母应有的态度吗?”
夏锦寒冷笑不已:“这的确不是儿子对父母应有的态度。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难道是父母对儿子儿媳应有的态度吗?”
夏老爷气得五官挪位,扬手给了夏锦寒一巴掌。
夏锦寒不闪不躲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他扬着脸倔强地说道:“你打吧,打死算了。反正我决不签字!”说完,他一把将休书抓过来,两手用力一撕,纸屑如雪花一样飞扬得满屋都是。
夏老爷怒不可遏再次抬手又给了夏锦寒一巴掌。夏锦寒仍然硬生生的承受了。两巴掌下去,他的脸已肿得老高。
父子二人正在对峙。就在这时,大厅外又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次是李老爷和叶氏来了!
李老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家门不幸。夏家就算是休了我那不肖女,我也无话可说。”
夏锦寒讥诮一笑:“我们自从住到别庄,四位大人从不曾光临寒舍,今日一齐前来竟是为了让我休妻。真是可悲又可笑。”
夏锦寒说罢用讽刺而怜悯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李老爷。他好歹是李秋萌的生父,却主动提出让他休妻。就为了一个尚未到手的官位!人情冷漠至此,怎能不让人心底发寒。他的心一阵阵紧缩,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刻骨的心疼她怜惜她。
夏锦寒心神恍惚之时,一个冷厉的声音插了进来:“姑父大人无话可说,我梅超逸却是有话想说。”
梅超逸怒气冲冲的领着一帮哭哭啼啼的孩子进来了。
“秋萌姐姐呢,她是不是死掉了?呜呜——”孩子们一进来就到处寻找李秋萌的身影。
“都别哭,姐姐生病了,不能被打扰。”洛薇薇带着丫头上前来安抚这些孩子们。这些孩子根本不信她的话。
突然,黑妞擦着眼泪悄悄的对伙伴说道:“你们看,就是那个老妖婆要休掉姐姐的。”
另一个说:“呀,姐夫的脸被打肿了,谁打的?”
“肯定是老妖公打的。”
狗儿握着拳头:“我好想揍他们为姐姐报仇。”
胖妞连忙摆手:“不行,大婶说了,婆婆是不能揍的。”
黑妞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她又不是咱们的婆婆。我也问了,她们说自己的婆婆不能揍,但是别人的可以揍。”
“真的?”
“当然。”
……
在大人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临时的暴力团伙成立了。
这厢,夏锦寒和两方父母的谈话再次进入僵局。
忍无可忍之后,夏锦寒终于拍案而起:“老爷太太,我知道你们怕我夫妻耽搁大哥的前程。对此我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把我从族谱中除掉!”
夏锦寒此话一出,大厅一片寂然。
在这个时代,家族是一个立身世间的最大庇护。除了作恶多端引起民愤的不肖子逆子外,极少有人被除族。更鲜少有人主动提出除族。
夏锦寒此话本是激愤之下的急不择言,可是一旦说出口,他竟觉得无比轻松。他觉得自己心中那一股压抑了多年的郁气忽地发泄出来了。那是一种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积累的,一种该恨而不敢恨,该怒而不能怒,想报仇又无从下手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