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妻如玉(92)
帐子里一片寂静。
已有产婆匆匆奔了出来,将军医请了进去,永宁眉头紧蹙,仍是盯着凝香的帐子,心里却是生出一股凄惶;“不,不该是这样,里面的人为何不出来报喜?”
翟珩看着不忍,只劝道;“公主别多想了,夫人已经顺利诞下麟儿,属下先扶您回去歇息,免得伤了身子。”
永宁扣住他的手腕,凝神道;“你听,是不是孩子在哭?”
翟珩细细听下去,却是摇了摇头,“属下听,倒是像那些产婆在哭。”
永宁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定北侯喜得麟儿的消息还不曾传遍军营,便又有消息传出,那孩子出生后当即夭折,连眼睛也不曾睁开。
“侯爷,您这看一眼,老奴便将小公子抱走了。”
有产婆上前,将孩子裹在一个包被里,递到了梁泊昭面前。
男人面色铁青,看着那样小的一团,竟是无法伸出手去,将那小小的襁褓抱在怀里。
产婆也是眼中带泪,惋惜道;“小公子福薄,和侯爷没有缘分。”
梁泊昭咬紧了牙关,伸出手拨开了孩子的襁褓,柔软的小棉被里,露出了孩子胖乎乎的小脸,分外可爱。
果真是个大胖小子。
梁泊昭久久的看着这个孩子。
原来,这孩子与他想象的一样,有着清秀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微卷着,像极了凝香。
而那宽宽的额头,挺直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嘴唇则是像极了自己。
这个孩子,他和凝香苦苦期盼的孩子,要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孩子
梁泊昭嗓音沙哑,已是说不出一个字,他终于僵硬的伸出手,从嬷嬷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
新生的婴儿身子极软,抱在怀里,简直让人的心都化了,梁泊昭从没抱过孩子,他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搂在臂弯,似是生怕会弄疼了孩子般,不曾想这是他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竟也是最后一次。
他转过了身子,将嬷嬷撇在了身后,缓缓的将孩子抱近了自己,好将儿子看的更仔细些,有温热的水汽充斥在他的眼角,直让他觉得可笑,他从记事起,便从未流过眼泪,也从没有过想落泪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会流泪的,十四岁离乡,看尽了人情冷暖,吃尽了世间苦楚,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无数的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他流过血,流过汗,却唯独没有流过泪。
那样多的东西,他都拥有了,他统辖重兵,以庶民之身位居王侯,权倾朝野,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忌惮三分,泼天的富贵与权势,盖世的军功与荣耀,地位,金钱,美人,他应有尽有。
可这个孩子,偏偏是这个孩子,他和凝香的孩子,他却没法将他留住,他毫无法子
他可以在战场上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也可以于千军万马中取得敌军将领的首级,世人皆道他无所不能,可却偏偏保不住自己想保住的。
梁泊昭贴上了儿子的小脸,婴孩的皮肤娇嫩的吹弹可破,甚至让他生出一股错觉,孩子还活着。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眼眶中的那股湿意一点一点的逼了回去。
“好孩子”梁泊昭声音沙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他握住了儿子的肉呼呼的小手,甚至想着,若是给这藕节般的小手带上一只银镯,会是怎样的光景,他握着孩子冰凉的小手,终是闭上了眼睛,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而后,则是将孩子的小手放回襁褓,将孩子递到嬷嬷手里,道了一句;“抱走。”
只有两个字,却是坚决而干脆。
凝香自生产后,便是一直昏睡着,虽然帐子里已经被人收拾过,那些血衣也尽数被人拿了下去,就连褥子也是换上了干净了,可空气里的血腥气仍是那般浓重,熏得人作呕。
117章 为子复仇
梁泊昭守在床前,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凝香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见凝香醒来,梁泊昭眉心微展,为妻子将被子掖实,只让她露出一张小脸。
“相公”凝香嘴巴很干,她生产时流了太多的血,嘴唇亦是起了一层皮,喉间更是干的厉害。
“别出声,先把药喝了。”梁泊昭声音温和,从床前端过药汁,那药汁送来时滚烫,此时已是晾的刚好,梁泊昭抿了一口,单手将凝香抱起,喂着她饮下。
凝香也不嫌苦,许是喝的快了,便是咳嗽起来,男人将碗搁下,眼底蕴起一层疼惜,大手轻拍着凝香的后背,将她搂在怀里。
“相公,孩子”凝香倚在丈夫的胸口,苍白的脸蛋上没有丁点血色,可在提起孩子时,唇角却是浮起了一抹甜美的笑涡,就连眼睛也是变得晶亮了起来。
梁泊昭揽紧了她,温声道;“孩子有乳娘照顾,你将身子养好,我就让乳娘把孩子抱来。”
“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凝香睁着一双杏眸,满是期冀的看着丈夫。
梁泊昭微微勾唇,靠近了媳妇的小脸,说了一句;“是儿子。”
凝香的眼眸倏然闪过光彩,过于苍白的面孔也是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颤声道;“真的?相公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梁泊昭声音低沉,吻了吻凝香的额角。
“那他长得像谁?”
梁泊昭压住心口的钝痛,温声道;“眉毛和眼睛像你,额头和鼻子像我,胖乎乎的一个孩子,好看极了。”
凝香心里满是柔软,眼睛里隐有水光闪过,她吃力的攥住丈夫的大手,小声恳求;“相公让乳娘把孩子抱来,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梁泊昭将她的身子轻手轻脚的放回床上,声音温和,但却没有转圜的余地;“孩子刚出生,经不得折腾,抱来抱去唯恐染上风寒,你听话,等再过几日,你养好了身子,孩子也长大了些,我就让乳娘把儿子送来,你自己带着。”
凝香对梁泊昭的话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又听闻丈夫说把儿子抱来恐会让孩子染上风寒,虽然那般迫切的想见到孩子,可也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余下的几日,梁泊昭并没有在后营,听说是与众将商讨战事去了,凝香心知他事多,不能总陪着自己,也不怨他,只一心养着身子,巴不得快快恢复,好将孩子抱来。
军医每日熬好了药,嬷嬷则是服侍着凝香饮下,凝香自己也争气,一日都要吃好几餐,哪怕实在吃不下,也是强撑着把食物塞进嘴里,为的就是快些养好身子,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而每日,乳娘也都会来到凝香的帐子里,细细的将孩子的事说与她听,诸如孩子这一天吃了多少奶,有无哭闹等,诸事都是说的详细,凝香每次都凝神听着,几乎连眼也舍不得眨,而当乳娘走后,想见孩子的心愿便是愈发急切,不免更是安心保养,对军医的医嘱更是奉若神明,听话的不得了。
又过了几日,凝香的身子已是慢慢恢复,原先羸弱清瘦的身子,竟也是养的圆润了些,气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军医把过脉,也说凝香身子恢复的极佳,再过几日便可下床,在帐子里走上几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