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149)

“不错，”郑北辰眼眸深邃，颔首道；“我确实是提前便得知了扶桑要去空袭北平的消息，军事上的事可能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无论你信不信我，我当日做的决定，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牺牲北平，只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叶雪妍望着他，只觉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她看不懂他。

郑北辰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心口一凉，果然，连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他淡淡一笑，眉目间满是自嘲，那一种心灰意冷，却让他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世间自古以来最残酷的就是战争，每一场战争若要赢得最后的胜利，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残忍也罢，他不过是做了一个身为统帅，应该做的决定罢了。

“司令，杨军长和郭团长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您过去。”张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郑北辰回道，他将叶雪妍扶到床上坐下，一双乌黑的眼瞳深深的看着她，语气却是低沉的温柔“好了，你先休息会，不要在胡思乱想了，好吗？”

他说着，站起身子刚要走，不料自己的胳膊却是被叶雪妍的小手攥住。

“北辰，就算当日你为了大局，无法让北平设防，可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接我？你身为司令，难道连这样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吗？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和孩子死在北平？”

叶雪妍嗓间颤抖，一双美丽的瞳仁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空空洞洞的。

郑北辰无言以对，眼底却是一片的血红之色，他复又蹲在叶雪妍面前，声音却是沙哑起来；“我说过，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命。我是可以派我的心腹将我的老婆孩子救出来，可我手下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全在北平，又有谁可以去救他们？”

叶雪妍从不曾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回答，当下只坐在那里，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一双美眸就那样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郑北辰的面容逆着光，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闭上眼眸，刚毅的容颜上是一层淡淡的阴影，愈发的显得轮廓分明。

“他们都是跟着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做不到任由他们的妻儿老小死在敌军的轰炸下，而我自己却暗自将老婆孩子救出来。雪妍，你懂我也好，你恨我也罢。我没办法。”

男人的声音一片暗沉，渐渐低了下去。叶雪妍即使看不清郑北辰的脸色，却也可以猜出来他此时的面容定是十分难看的。她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可以去怪他吗？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身上所要承担的压力，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她想起以前在阵地时，他与所有的士兵都是吃同样的饭菜，每一次的征战，也都是他站在最前面。他毕竟是郑北辰，无论任何事，他都要做一个表率，不是吗？

即使，代价是自己的妻儿，他也没得选择，是这样吗？

如果郑北辰一面将田文虎关起了禁闭，而另一面却命人将叶雪妍救了出来，那个他，还会是郑北辰吗？

“司令——”张副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告诉他们，将会议取消。”男人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了出去，满是冷冽。

“是。”张副官未在多言，只恭声应了一句，紧接着便响起了脚步声。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郑北辰漆黑的眼瞳里溢满了苦涩，一字一句开口。

可笑他为男人，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每当想到此处，他的心都犹如针扎一般。那种痛，那种恨，几乎要将他活生生的湮灭。

屋子里一片静默，二人沉默良久，叶雪妍的眼泪啪嗒的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她拭去自己的泪珠，只伸出自己的胳膊，将眼前的男人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

“北辰，我不怨你。”

简单的六个字，听在郑北辰的耳里，却令他百感交集。他合上眼睛，竭力忍住自己眼底的湿意，将她的身子尽数揽在自己的怀里。

第136章 我们的孩子叫舒陽（生产）

天气越来越暖，院子里的花全都开了，很是郁郁葱葱的样子。

叶雪妍已经快要临盆，此时正坐在一张软椅上，眼前摆着一株耀眼的赤芍，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晒着太阳，露台上的雕花铁栏杆上缠着碧绿的藤萝，叶子重重叠叠的在风中摇晃着，叶子的间隙里还开着俩三朵淡粉色小花，露台的外面是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繁茂的枝叶犹如一柄大伞般地撑在那里，周围寂静无声，那样的安静。

她已经回到了北平，官邸虽然已经修缮完毕，她却并没有住回去。那里留给她的记忆太过恐怖，这辈子她都是不想再住回去了。

郑北辰便将新官邸安置在了香山，江北的战事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便是将全国军阀凝聚在一起，共同对抗扶桑了。

名义上郑北辰虽是一统了天下，可各地军阀心中亦是不服者有之，蠢蠢欲动者有之，暗地里向着国民政府与外国列强靠近的更是有之。

郑北辰雷令风行，只将自己手下的一众心腹尽数派遣了出去，分别驻扎在全国各地，情况才是稍稍有所缓解。若想将一盘散沙凝聚起来，其难度丝毫不亚于当日平定天下。郑北辰便更是忙了，只是无论多忙，他都会留在北平，每天晚上无论多晚，也仍是会回到官邸。

他记得自己的诺言，此生定是不会再离开自己的妻儿，无论生死，他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

叶雪妍站起身子，小手掐着自己的腰肢，缓缓向屋子里走去。李嬷嬷瞧见，立马就扭着小脚走了过来；“夫人，您是不是要什么东西？”

叶雪妍就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下去走走。”

李嬷嬷立马叫来了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她，李嬷嬷更是走在前面带路，眼眸紧紧看着叶雪妍的脚下，放佛生怕她一个不稳，会摔着似的。

叶雪妍心底满是无奈，却也知道这些都是郑北辰的嘱咐，当下只得任人扶着下了楼梯，向着院子里走去。

本来按照郑北辰的意思，是要她住在一楼的卧室里，免得还要楼上楼下的颠簸，只不过叶雪妍却觉得楼上的窗户可以望见香山的红叶，景色十分漂亮，郑北辰自是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得再三强调官邸里的下人，万事都要小心。

早有下人在院子里支起了阳伞，叶雪妍散了一会步，便觉得身子懒怠，走到阳伞下坐了下来。

李嬷嬷端了点心走来，却见叶雪妍脸色雪白，额前的青丝都已被汗水沾湿了。当下就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托盘也是惊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上面的点心在青草地上滚出了老远。

“夫人，您怎么了？”她慌了，几个老妈子与丫鬟听到声音也是立马围了过来。

叶雪妍身子发软，只觉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她大汗淋漓的坐在那里，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虚弱无力的道了句；“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