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182)
时金天大骇,脸如金纸,身体也是开始摇晃起来,瞳孔里刹那间就泛起了灰白色。他一口气上不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攥住了沈建安的衣角,挣扎着道了一句;“快把药给我.....”
沈建安只任由他抓着自己,一双黑眸却是炯炯的望着时金天,嘴唇抿的犹如利刃一般,唇角淡淡浮起一抹嘲讽,动都没有动一下。
“药——”时金天又是唤出了声。
沈建安挥开他的手,时金天立时便面无神色的跌了下去,他大口的呼吸着,想喊人,却早已经出不了声音。
沈建安拿起拿一瓶心脏特效药,他将瓶盖打开,里面的药片尽数倒在了自己的手心,他当着时金天的面,渐渐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将白色的药片遂化为粉末,纷纷扬扬的从他指间落了下来。
时金天的瞳孔猝然放大,他用手指着沈建安那张森寒阴冷的面孔,他的嘴唇在哆嗦着;“你.....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划了下去,再无声息。
是死不瞑目。
没有人知道,那药瓶里压根不是什么心脏特效药,而是与那药片一模一样的西洋维生素。
一个心脏病人,若是每日靠服用这种药片用来维持生命,那纯粹便是找死。
屋子一片死寂,沈建安目光淡淡的看着跌在地毯上的时金天,他的神情漠然,看不出一丝喜怒。即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蚀骨的恨意。有的,只是一种无力的空虚。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条帕子,从容的侧过身子,将自己衣角上的血迹擦了擦,又顺手把那帕子揉成了一团,扔在了时金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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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他以个人名义去教会学校参加慈善募捐。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正式成为淮帮的首脑人物。
而时金天,早已是暴毙而亡。
礼堂里座无虚席,窗外走廊上挤满了人。岑东林想到在码头的那次遇刺,几乎急得满头大汗,所有的人全布置出去,里里外外,密密麻麻全是人。身穿黑衣的帮众仿佛一个个桩子,隔不远就有一颗,深深的钉在汹涌人潮中,划出无形的一道锁线。
礼堂里的女学生拿着教会的红本子唱赞歌,他坐在台下,静静的听着。那些女学生甚至不敢将眸光转向台下,不敢去看他。
他不知为何,心里涌来一丝疲倦,总归是叫人怕的吧,自己这个人。连最亲近的机要东林平日见了,亦总是唯唯喏喏。
番外之爱你,是你从不知道的事(下篇)
在礼堂听完那些女孩子唱的赞歌,学校的校长又领着他一路顺着走廊走了出去,正是课间时间,学校里十分的热闹,放眼望去,全是一些十七八岁,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甚至偷偷用眸光悄悄的打量着他起来。
他依然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这么多年过去,喜怒哀乐,放佛已经统统从他的脸上全部消失不见了。就连身边的兄弟,都曾经在他背后偷偷地笑道,说他明明长着一张英俊风流的脸,如果能笑一笑,自是要把北平的老少娘们都给收拾个服服帖帖。
此话后来不知是如何传进了他的耳里,他亦不过是淡淡置之,他的母亲年轻时曾是北平首屈一指的美人,而他的相貌,便是像极了母亲,一样俊秀的五官,只不过他的眉宇更是英挺,脸庞的轮廓也更是深邃。
他几乎从不曾照过镜子打量过自己,甚至再有一次去与龙啸帮谈生意时,他领着手底下的兄弟经过美杜莎酒店里那一扇巨大的镜子时,他的眼角不经意的一瞥,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如同望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陌生人。
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他想到小时候曾偷偷的爬到树梢上去掏鸟窝,惹得一大群的老妈子与丫鬟在树下面吓得直哆嗦。
他想到小时候曾将父亲的柯尔特手枪偷出来,顺手将把一把枪拆得零碎,一个个的零件摆的乱七八糟,等到父亲发现的时候,他却是早已跑的没了影子。
他想到小时候曾让父亲手下的叔叔驼着自己,去折树上黄澄澄的枇杷,枇杷大而甜,一颗颗剥得水淋淋的,塞到嘴里去,塞得一张小口满满得,鼓起圆圆一个包,他咧开没有门牙的嘴,笑得那样高兴。
没心而没肺。
好像就是一个眨眼,那些鲜活的一切,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就那样烟消云散了。
“雪妍——”一声脆生生的女声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眸底一震,随即便循声望去。
她背对着他,听到身后的声音便回转过了身子,那身形像是一只在雪地里轻盈跳跃的小白狐,她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对小小的梨涡,温婉如画,轻灵似水。
“语珺,你叫我?”她依然是笑着,露出洁白的糯米小牙,柔声问着向着她奔来的女孩子。
她回眸一笑的时候,那一双眼眸明净恍如潋滟的秋水,温柔的如同一道潺细的水波,闪烁到人的心底去。校园里依然是纷纷扰扰的,嘈杂的很,然而就在那一刻,那些聒噪不已的声音也化为了丝丝缕缕的缠绵,露染胭脂色未浓。正美人处醉着,她那般温柔腼腆的美,散发着温婉的灵动,恰如景泰蓝花瓶中所绽放的一株白梅。
他只觉得自己一阵的心如擂鼓,放佛所有的神智,就连同魂魄都被她那一笑间给摄去了,简直看的人柔肠百转,身旁的校长神色略有些尴尬,一连唤了他好几声。
“沈先生?沈先生?”........
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的远去,方才转过身子,他掩下眸心,只道了四个字;“没事,走吧。”
她离自己是那样的近,又是那样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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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他回到了沈公馆,这里,自他与时韵慧成婚后,便从踏足过一步。
面对时韵慧,他并没有父债子偿的心里,他从未想过要因为时金天的事,便要将仇恨回报在她的身上。然而同样的,他对她也并无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情。
所谓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回来的时候,时韵慧并没有在家。他心中了然,这个点,她如果能在家,那倒是奇了。
他并未在意,只是推开了主卧的房门,燃起了一支烟。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女子的高跟鞋在红木的地板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卧室的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是喝得醉醺醺的时韵慧。
他回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建安先生,不知道今天是刮了哪门子的邪风,倒把阁下给吹来了。”时韵慧身子站都站不稳,冷嘲热讽的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他并未多言,只将一张纸搁在了桌子上,起身,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的说了一句:“把字签了。”
时韵慧摇摇摆摆的拿起那张纸,看完后,立马便是变了脸色。她面色惨白,眼里是浓浓的恨意,她将那张纸一把撕了个粉碎,劈头盖脸的向着男人的脸上便是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