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生死簿能不能在火海中保存下来,但纵然可以,又有谁敢跳入火海之中呢。
“阎尊已死……”
“阎尊已死……”
这四个字在众人口中,心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遏制的狂欢与怪笑。
没有阎尊的震慑,没有生死簿的威胁,阴墟才是真正的恶鬼之城!
而下一刻,形势立变。
“交出引凤箫!”
“交出引凤箫!”
在晏霄手下存活下来的人,又开始了另一场杀戮。
或许这世间的杀戮从未有一刻停息,就如同这镇狱山上万年不歇的戾风。
不久之后,山头多了几具尸体,也恢复了平静。
一名年轻男子越过尸山血海,来到了这戾风呼啸的山巅。
他仰起头看了看密云翻涌的天,又低头看向汹涌的火海,修长的五指轻轻一掐,俊美的脸庞便浮现一丝笑意。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或许阎尊便是那一。”
那人说罢,竟向前一步,直直坠入火海之中,面上却不见丝毫惊慌恐惧,甚至风中还传来一句含着低笑的自言自语。
“若被人见了,怕不会以为我在为阎尊殉情吧……”
第二章
阎尊死后的第三日,晏霄活过来了。
然而看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陷入了怀疑与沉思。
这是一间盖得有些马虎的石屋,但很显然有人工雕凿的痕迹,而火海之下怎么会有石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我死了?
——我投胎了?
——我是谁?
无数的疑问铺天盖地堆满了脑海,还未等她理出个头绪,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神色一凛,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窍被封印住了。
而这时石门已被推开。
晏霄警觉地盯着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那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蓝紫色的道袍与那个神霄派弃徒宋千山有几分相似,却又显得更加尊贵。晏霄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不得不说,这人生了一副叫女人倒霉的好皮囊,俊眉修目,未语含笑,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且气质出众,卓尔不群,望之有雪松之修挺,翠竹之秀雅。
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晏霄便看到了外面的景致,加上这空气中弥漫着阴墟独有的戾气,毫无疑问自己仍在阴墟之中。而阴墟又怎会有这等清风明月、松姿竹影般的人物?
他是谁,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万千思绪掠过脑海也不过一刹那,在那人越过石门之时,晏霄便已先下手为强,从床上一跃而起,五指成爪攻向对方灿若星辰的双眸。纵然神窍被封,以她的境界,肉身便已足够强韧,寻常元婴修士也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眼前男子的身份,但阴墟之中岂有善人,事出意外必然有妖,先杀再说!
晏霄出手迅捷如风,但男子似乎早有防备,稍一侧身避开了正面一击,厉风仍是削断两根碎发。重伤之人且神窍被封,竟还如此凶狠,这也让他微微有些意外。
一把折扇在他手中凭空出现,刷的一下打开便是一件防具。他不慌不忙地挡着晏霄的进攻,口中温声道:“尊主重伤未愈,神窍被封,强行动手只会加重自身伤势。”
晏霄眼神一冷。
这句话便坐实了一件事——是眼前这人趁她昏迷,封了她的神窍。
她下手更狠了,对方绝无善意,她又岂能坐以待毙。但男子在她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下竟闪躲得游刃有余,而四周的石墙却已被余波划出道道沟壑,伤痕累累。
晏霄心中更惊——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恐怕已是半步法相了!
阴墟之中的高手有多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她却不记得有眼前这一号人物——是最近刚逃进阴墟的邪修魔道?
无论此人是谁,此刻重伤的晏霄绝对打不过对方,但对方似乎也不急着制服她,只是躲闪并不进攻,似乎是在探究她的身手功法。
晏霄气息步履渐乱,正要上前之时忽然一脚踩到了过长的衣摆,脚下一个踉跄,便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去。
男子见状向晏霄伸出手,似要扶她,然而就在两人相触之际,晏霄猛地抓住男子的手腕,劲瘦的腰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整个人蓄足全力撞向对方胸膛,另一只手直插男子咽喉。
男子眼神一凛,护体罡气全开,意图逼退晏霄。晏霄神窍被封,无罡气护体,若是硬碰硬恐怕右手都会断裂,寻常人的下意识都是自保为先,然而晏霄却又再次出人意料,她拼着断一只手也要洞穿男子咽喉。
白皙的手背在与罡气对撞之时顿时青筋暴起,十指骨裂之痛连心,晏霄浑然未觉,指尖在男子喉结侧划过,留下触目惊心的划痕。
可惜,她力量不足,没能给对方造成致命伤,还废了自己一只手。
精心策划蓄足全力的一击,没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晏霄面上闪过一丝遗憾。
男子不敢再有懈怠,以折扇封住晏霄左右两肩大穴,晏霄只觉双臂一麻,再提不起劲。但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与疼痛,只是微仰着头,冷冷看着对面之人。
男子抬起手轻拭颈间鲜血,失笑道:“贫道久闻阎尊大名,如今看来,闻名还是不如见面。尊主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垂眼看向晏霄的右手,那只手软软地耷拉着,白皙的肌肤覆满了蛛丝般的血纹,文人以柔若无骨形容女子的柔荑,但眼前这只手却是真的手骨尽碎。这种剧痛即便是法相修士也难以忍受,晏霄却满不在乎。
“尊主见贫道无意伤你,故佯装跌倒引我上前,趁机近身伤我。”男子抬起手,若有所思地凝视指尖血珠,“听说生死簿以血为墨,被生死簿登记在册者,便会成为生死簿主人的奴隶。尊主知道眼前不是贫道的对手,却拼着断手也要得到贫道的鲜血,想必只有这个目的了。”
晏霄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上下打量对方,用微哑的声音说道:“贫道……你是神霄派的臭道士?和宋千山什么关系?”
男子拱手行了个礼,彬彬有礼道:“贫道乃神霄派弟子,公仪徵。”
晏霄顿时愣住,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狐疑道:“公仪徵……神霄派首座弟子,明霄法尊亲传,天下第一聪明人……你也叛教了?”
公仪徵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子,笑意更深:“想不到尊主也听过贫道的名号,不过那些都是世人过誉,传言不可尽信。”
阴墟并非闭塞之地,每年都有不少涌入阴墟的邪修,这些人便会带来外界最新的消息,哪怕可能终其一生无法离开阴墟,这里的恶鬼还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尤其是对晏霄这种在阴墟出生长大的人来说,对外界更加向往。
她自然是听过公仪徵的名字,作为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修士,在讨论道盟七宗的新局势时,很难避开这个人。传言说他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资质,被神霄派的大长老明霄法尊破格收入门下,倾囊相授,尽得明霄法尊真传,在法阵、丹药的造诣上青出于蓝,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修行也是如饮水一般轻松自如,二十岁便已是半步法相。这种人无一不是天生道骨,无论结局如何,都会在修道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