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自己和公仪徵碰上了拾瑛,今日若是其他人赶到,恐怕拾瑛会被捉去道盟囚禁审问了。阎尊座下的无常使,在世人看来,就是天生恶鬼,可以不问先诛。
晏霄对拾瑛说道:“拾瑛,如今在人间,我们的身份不便暴露,以后有外人在,你要谨言慎行,打打杀杀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好。”
微生明棠心中冷笑:点我呢,说我是外人。
拾瑛对晏霄的话奉若天命,当即用力点头,一脸郑重。
第二十章
据书上记载,夜夜心是一种只在满月之夜开放的仙葩,其他时间它都藏在深海地底。它是一种能在海下游走的灵草,似花又似人,想要捕捉到它,也只能等到满月之夜,若错过了机会,便只能再等一月。而这种花灵性极高,一次捉捕失败,它便会生出警觉,下一次就会更难得手。
等待满月的这几天,公仪徵配合道盟七宗的行动,荡清了北地四洲潜藏的邪修。晏霄又不是道盟中人,自然没有那份“古道热肠”去浪费自己的灵气帮道盟诛邪。她既然答应了要和公仪徵共同寻找凤凰冢,而公仪徵也显示出他的诚意,她便也不吝啬一点表示。
“这是凤凰冢的地图。”
客栈内,晏霄将一份地图交给公仪徵。
公仪徵惊讶地挑了下眉梢,没想到晏霄竟如此爽快。他接过地图,摊开细细端详。
“我知道你一定疑惑我为何如此爽快。”晏霄噙着笑道。
公仪徵不假思索笑道:“画一张地图何须四日,你恐怕已经想尽办法比照,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晏霄唇角的弧度顿时往下一压,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几日公仪徵四处奔波,她便留在云梦客栈等待。这期间她也不是无所事事,而是翻遍了能接触到的所有地图,想要比对出找出与凤凰冢轮廓一致的地方。枢机楼自然是有十四州堪舆图,但普通人又岂能接触到核心地形图,那可是十四州各自的军事机密。晏霄找了四日无果,这才将地图画了出来,把这个难题抛给公仪徵。本还想借此卖一份人情,要一点好处,然而公仪徵一眼看穿,又一言戳穿。
晏霄冷着脸道:“引凤箫吹奏之时会有音波扰动,我在室内升起烟雾,再行吹奏,果然那音波有古怪,被扰动的烟雾形成了一幅地图。”
高境界的修士十窍皆通,近乎过目不忘,更何况她将那地图看了许多遍,自然是深深印在脑海中。如此一来引凤箫也就不重要了。
公仪徵道:“你以为有这地图便能自己寻到凤凰冢,却没想到天下十四州,想要找到与这地图一致的地形,并没有那么容易。”
晏霄挑眉一笑,摊了摊手:“公仪道长,你要清楚一件事,凤凰冢于我而言并不是必得之物。我对道盟七宝并不那么感兴趣,这只是我避开道盟监视,卸去阎尊身份的一个契机。有固然是好,没有也无所谓。志在必得的是你们道盟七宗,还有你。”
她这一番话让自己重新占据了主动权。
公仪徵不禁失笑道:“是是是,有劳尊主为贫道引路了。”
晏霄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地图我已经给你了,你看出来是什么地方了吗?”
公仪徵能接触到的机密信息自然远胜晏霄,别说是神霄派的百万藏书,就是号称天下书库的天禄宫他也能进到内三殿去看,而他自幼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几乎将半座天禄宫藏进了脑海之中。
“天下十四州,海域九万里,这其实只是一个虚数,人族尚不能探知到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很多人以为想要了解天下之大,只需要一份地图,实则不然。人世万年,沧海桑田,这世间地形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单说这云梦,万年前的地图与现在便是天差地别。你从引凤箫中得到的这份地图,指向的有可能是二十年前,也有可能是十年前,而我看过的地图能堆满这整座客栈,其中时间跨越了数万年。要在这浩如烟海的十四州万年地图中找出与这上面所绘一致的……”公仪徵叹了口气。
晏霄脸色凝重道:“听起来似乎不可能。”
“确实是没有一致的,但是相似的却有四万八千六百五十三处。”公仪徵道。
晏霄:“……”
好像也没有很难找。
对半步法相来说,记忆力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能力,更可怕的是思辨能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回想起所有记忆,并从中筛选出有效信息,这就不是境界高能解释的了,只能说天赋异禀了。
“这四万多处,有的是三千年前的地图,有的是一百年前的,只能自己根据气候变化去推测可能有的地形变迁。大约可以排除掉一半。”公仪徵徐徐算道。
“哪还有两万四千处。”晏霄皱眉道,“好像也没有缩小多少范围。”
“没有办法确定。”公仪徵卷起地图,“地图是一种非常单一的线索,它需要更多的信息从旁佐证,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晏霄眼神微动,凝视着公仪徵:“这么说来,还是必须先收回所有引凤箫,才能找到凤凰冢?”
公仪徵微笑道:“世间万物都有灵性,即便是死物,它会记得自己去过的每个地方,引凤箫也是。只要回溯引凤箫过去二十几年的行踪,便能将两万四千个选项排除掉绝大部分。”
晏霄道:“这个方法应该不容易,否则你不必找我合作。”
公仪徵道:“代价不小,而且这世上能让死物开口说话的人不多。”
晏霄道:“想必你便是其中之一?”
“看来我们对彼此是越来越了解了。”公仪徵笑意更深,“待找到夜夜心,我们便回玉京。明棠需要回药园种出涌灵花,而我也趁此机会结阵问灵。”
想到微生明棠,晏霄不禁皱起眉,正色道:“你让他离拾瑛远一点,不然他很难活到把花种出来。”
公仪徵忍俊不禁,和晏霄说起微生明棠此人。
“……我们公仪与微生原是玉京的两大世家,我虽自幼住在神霄派,却也对他顽劣的名声早有耳闻。七岁那年我回玉京家中,经由父辈介绍结识了微生明棠。微生氏虽也是古老姓氏,但他们家族有祖训,不许家族弟子入世,家族上下深居简出,也只与我们公仪家有所往来。而他性情又古怪孤僻,不爱修行,偏好花草,也没什么朋友,只有我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晏霄听到此处忍不住说道:“那人嘴巴太毒。”
公仪徵摸了摸鼻子,失笑道:“可能心肠也不算太好。”
晏霄轻笑了一声,斜睨公仪徵:“原来光风霁月、仙风道骨的公仪道长,最喜与恶人为伍。”
“善恶得辩证着看了,我的朋友心肠不太好,却也不会害人,我的道侣虽然杀人无数,却也未曾滥杀无辜。”公仪徵笑吟吟回应晏霄的打趣,“他只是喜欢种些在旁人看来显得血腥诡异的奇花异草,旁人不理解,便将他当成怪物。他那性子又不屑于同庸人解释,若多说两句,便浑身是刺,就连他父亲也常被他气得两眼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