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少主……”管家腿脚比平时利索了许多,一路小跑着来到公仪徵面前,点头哈腰满脸热情,“少主,您可算回来了!”
“陈叔,看您这几步,之前的腿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吧。”公仪徵微笑问候道。
听到这话,陈管家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他没想到自己这点伤公仪徵居然还放在心上,当即激动地说道:“少主还记着老奴的腿伤呢,用了少主送来的药,那腿伤不到七日就好了,现在走得比以前还快!”
“那便好。”公仪徵点点头,又对陈管家说道,“这是晏霄修士,也是我的道侣。晏霄,这是府中的管家陈叔,你在府中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告诉他。”
“老奴拜见少主母!”陈叔立刻躬身大声道。
晏霄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没有拒绝这个称呼。不过以她的性情,自然也不可能同公仪徵一样管一个凡人长者叫“陈叔”,点头招呼,便已是纡尊降贵了。
陈叔其实早就偷偷用余光瞄过晏霄了,只是余光一瞥,便让他暗自心惊——少主眼光果然是错不了,这位少主母美得不似凡人,只是感觉冷淡了些,以后得更加用心侍奉才是。
待公仪徵和晏霄进到前厅时,府中已有数十个仆人“路过”向他们问安了。
公仪徵低声揶揄道:“他们对你这个少主母的关心,比对我还多。”
晏霄背着手扬眉笑道:“他们似乎对所见甚是满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陈叔那样的阅历和稳重,不少年轻的仆人初见晏霄的美貌,都惊艳得呆了片刻。
修道者的容貌与修为息息相关,往往修为越高,容貌越美,修道界美人如云,其中便以花神宫的群玉芳尊和四夷门的潋月道尊为最。然而即便是见惯了各色芳华,也很难不被晏霄惊艳,她的美不在骨,也不在皮,而在于神魂,那种近乎凌厉的锋芒,夺魂摄魄的容光,如一把尖刀直刺人心,让人陷入不敢直视又移不开眼的矛盾之中。
公仪徵看着她明艳的眼眸,忍不住唇角微翘,含着笑道:“甚是满意。”
说他色迷心窍,也是不冤。
第二十四章
明净斋内,公仪徵领着晏霄与公仪乾相见。
“孩儿拜见父亲。”公仪徵长揖到底,对公仪乾行了父子大礼。
公仪乾温声道:“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如此。你身旁这位,想必便是你信众提起的道侣。”
“是,父亲称呼她晏霄便可。”公仪徵道,“我与晏霄尚未举行结契仪式,待结契过后,再行改口之礼。”
修士之间结为道侣,仪式不同凡人夫妻,修道界称之为结契,便是以各自一缕心血代替发丝,同心共气,缠绕相思。世俗婚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形势,唯有结契才代表了命运休戚与共。
公仪乾听到两人尚未结契,却对外自称道侣,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但眼下却不能当面询问,便只能微笑着接受公仪徵的说辞。
之前在传音法螺中,公仪徵也和他说起过一些关于晏霄的事,比如她性情冷淡,乃是海外散修,不通人情世故,他本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见了面,才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甚至还保守了。
若以世俗关系来论,晏霄是公仪徵的妻子,纵然未行大礼,面对公仪乾也该以晚辈自居,不说恭谨,至少该有几分谦卑。但晏霄双手负于身后,神色淡漠,面对公仪乾的热情问候,她也只是淡淡点头,仿佛已然是赏了脸了。
见此情形,公仪乾便知道,对方并不打算以世俗关系和他相处,若以修道界的规矩来看,自然便是强者为尊。
公仪徵曾透露,晏霄修为在他之上,公仪乾暗自心惊,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天生道骨,千年难遇,二十三岁便是半步法相,一千年也找不出几个。这晏霄修为在公仪徵之上,却不在道盟七宗之中,恐怕不是胜在资质超绝,而是胜在修行时间更长,年纪更大吧……
修士的年龄是个秘密,公仪乾更不敢随意打探,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公仪乾暗自打量的时候,晏霄也在观察他。
公仪乾的修为看起来似乎不高,晏霄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高阶修士应有的气势,据公仪徵所说,他的父亲修为只在金丹境,感觉上也大致如此。
公仪徵的相貌俊雅至极,身形又有松姿竹影之修挺,公仪乾虽也英俊儒雅,父子俩却并不相像,公仪乾身上并无修士超然出尘的气度,倒像是俗世中的世族名流,有几分贵气,也有几分俗气。
这不禁让晏霄对公仪徵的生母更加好奇,想来公仪徵应该肖似生母才是,也不知道那位公仪夫人生的是何相貌……
父子二人碍于有晏霄在场,谈话之间多有拘谨,寒暄几句,公仪乾便让公仪徵去给亡母上香。
晏霄随着公仪徵的脚步,来到公仪家的墓园,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她微微诧异道:“公仪淳?你母亲也姓公仪?”
公仪徵俯身三拜,上了香之后,才回晏霄道:“我母亲才是公仪家真正的传人,父亲则是族中旁支,招入本家。”
晏霄有些恍然,随即道:“难道是因为那个祖训?”
“不错。”公仪徵垂下长睫,苦涩叹道,“你应该知道,明棠与他的父亲关系极差,其实并不只是因为明棠侍弄妖花异草。微生垚年轻之时与明棠的母亲相恋,他的母亲是外姓之人,微生垚年轻气盛,不信祖训,力排众议,与家族对抗,娶了明棠的母亲。明棠三岁时,他的母亲便患了急病过世。一年后,微生垚便在族老的安排下续弦,娶了微生家旁支的女子为继室。”
晏霄道:“所以他说,他有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便是那继室所出。”
“他说的是微生明蕤,确实是继室所出。微生垚自从原配过世,便对祖训深信不疑,行事畏首畏尾,而明棠因为父亲再娶之事也和他生出隔阂。后来微生明蕤出生,微生垚也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予了小女儿,不免将她惯得有些骄纵。”公仪徵想起微生明棠提起自家妹妹时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不过明棠也不是个会谦让隐忍的人。”
晏霄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眉心微蹙,凝视着公仪淳三个字。
“你的母亲也是因为祖训,担心招致祸端,才选择从公仪氏旁支中挑选夫婿……那她与凤千翎,又怎么会有瓜葛?”晏霄问道。
“这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公仪徵看着墓碑说,“这里,其实是一座衣冠冢。”
这件事,公仪徵知道,公仪乾也知道,但为了瞒住世人,他每年回家都会来这里上一炷香,无论母亲是否还活着,他都希望她能知道。
“那时母亲正怀着我,身子笨重,在家养胎,父亲外出巡视家中产业。一天夜里,母亲失踪了,房中却留下了一道图腾。”
“是千翎黑凤?”晏霄道。
“不错。”公仪徵点了点头,“当时距离七宝失窃过去了两年,道盟仍在追踪凤千翎的下落。家中仆人将此事告知了父亲,父亲匆匆赶回,却不让人知会道盟,而是私下派人搜寻凤千翎的下落,终于在七日后,找到了凤千翎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