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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风月(53)

微生明棠闻言瞳孔一缩,惊愕道:“那岂不是死了很多人?”

“就算是皮糙肉厚的妖也很难经受住那种折磨的,有的是撑不住熬死了,有的是想逃被打死了,也有很多是自尽了。”拾瑛想起那段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眼中流露出惊恐,“如果资质好,经受住折磨活了下来,便会在神窍中打入魂钉,这样一来,以后修为再高,也会对魂钉的主人言听计从,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微生明棠走到拾瑛身旁坐下,听她说完,忍不住看向她的眉心神窍:“你的神窍中,也有魂钉吗?”

“没有了哦。”拾瑛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尊主帮我拔掉了。我们的魂钉都拔掉了,尊主才不需要魂钉来建立威慑,她有生死簿啊!而且,就算没有生死簿,我也会是尊主最忠实的无常使!尊主也不像十殿主那样凌虐鬼奴,我们都是自愿修炼当阴兵的,不好好修行,在阴墟会被恶鬼吃掉。尊主说我的资质非常好,我平时跟着七煞修炼,尊主偶尔也会指点我,还会摸摸我的脑袋,尊主可好了!”

拾瑛说起晏霄,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她永远记得尊主朝她走来,把她抱在怀里时的温柔,那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尊主,她大概早已经死了。尊主给了她生命,还给了她名字。

微生明棠神色复杂地看着拾瑛,感觉这只猫还挺好哄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拾瑛的脑袋:“摸摸脑袋就算好人了吗?”

拾瑛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拍掉微生明棠的手,瞪着杏圆的猫眼怒道:“我的脑袋,也是你能摸得的,你又不是尊主!”

微生明棠的手险些被拍折了,白皙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有主的猫摸不得……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养猫,就不怕被抓伤吗?还是像公仪徵那样,有羞于启齿的癖好,就喜欢找虐?

呵,他微生明棠与猫势不两立!

第二十五章

月倚西楼之时,公仪徵仍未回屋。

晏霄在仆人的引领下住进了公仪徵的明德轩。庄园中选了最好的一块地开辟出了一座小院,书房、练功房、炼丹房、法器库一应俱全,可见公仪乾对这个儿子的重视,即便他每年可能只会回来住上几日,也尽心尽力准备最好的一切,就连院中栽种的花草,都是精挑细选的品种,又经过用心地裁剪,才会在肃杀秋日依然有一番动人景致。

晏霄在榻上盘膝打坐,吐纳调息,却事倍功半。人间灵气稀薄是主要原因,或许也是因为她心思不静。

晚饭后,公仪乾便叫了公仪徵去书房谈话,也不知道父子之间说了什么要聊上许久。晏霄想起下午自己对公仪徵说的那番话,只怕是对公仪徵伤害不小……

晏霄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从无效的入定中回过神来。便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异响,她眼神一凛,立刻推门出去。

院中空无一人,以她的修为和感知力,若有心,可以听到数十丈内的声音。但是数十丈内的声音何其纷杂,寻常修士都会自闭视听,以求清静。

她足尖一点,飞上了屋顶,足尖立于房檐之上,皱着眉头看向远方的夜空。那里的夜空仿佛一块漆黑的绸缎,上面被人洒出了点点金光,伴随着一声声轰鸣,那些金光消逝之后又再度亮起。

晏霄在屋中听到的爆裂声,便是从远方传来。这也是只有她这般的修为才能听到那么远的动静。

晏霄心生警惕,又有几分好奇,当即足下生风,朝着光亮处飞去。

“咻——砰!”

“咻——砰!”

玉带河畔,此起彼伏响着烟火燃放的爆炸声,每一声响起,都预示着一朵烟花的绽放。夜幕被绚烂的烟火染上了各种色彩与花纹,或如蝶翼,或如荼蘼,五光十色,炫目迷离,映亮了漆黑的夜空,也点燃了清澈的河水。倒映着烟火的玉带河,也仿佛神女的丝带坠落人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晏霄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无言地眺望这番美景。

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个人,她没有回头,夜风早已先一步送来他的气息。

“这是烟火。”公仪徵的声音轻轻响起,“你从前应该未曾见过。”

“但我知道。”晏霄抱着双臂,仰着头看漫天璀璨,“我在书上看过,丹修炼丹失败炸了炉子,才有了这东西,放在战场上,这可是杀人的利器,如今居然被拿来放着逗乐子,还真是不怕死。”

公仪徵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十四州已多年未有战争了,如今天下虽仍偶有纷争,也有邪祟宵小,但也称得上是海晏河清,安居乐业。每年神农祭前后七日,各州府都会燃放烟火,与民同乐。”

晏霄听着风中送来的欢笑声,说道:“看着这种转瞬即逝的烟火,就有那么快乐吗?”

“万年不变的月色,转瞬即逝的烟火,各有各的美好。”公仪徵道。

听到月色二字,晏霄脑海中不自觉掠过与公仪徵亲密厮磨与画面,她眼神微闪,忽地有些明白公仪徵的话——最美不是天边月,而是心上人。

古往今来赏月的人,热爱的难道是月亮本身吗,应该是思念曾经并肩赏月的人吧。

就像她这样,可能以后每次看到月亮,都会想起那个涛声起伏的海边,与唇上的温热。

“公仪徵,你晚上去哪里了?”晏霄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三分自己也未有察觉的怨怒,像是质问晚归的丈夫。

公仪徵微微一怔,品出了这三分怒意,反而笑意更深。“我需要找一些东西结阵,推算七煞所在的位置,本想找人知会你一声,但又担心仆人会惊扰了你休息。”他说着顿了一下,才又道,“而且我想,我几时回去,你应该并不在意,便没有人让人向你通报消息。”

晏霄冷笑了一声:“我没有在意,只是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今日下午我说的话狠了一些,勾起你的心魔了。”

公仪徵噙着笑斜睨晏霄,心道他的尊主又开始嘴硬了,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要用伤人的语气说出来。

“你说的那番话,确实是让我伤心了一阵。”公仪徵幽幽一叹。

晏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公仪徵又道:“但我想过,你说的话虽然伤人,却是事实。我生来拥有的便比别人多,无论是师尊的恩宠,还是同门的关照,抑或是天下人的恭维,纵然没有母亲陪伴,父亲也是全心全意地爱护着我,也不像微生垚那样续弦再娶,与明棠父子成仇。我当时不明白,你为何会突然动怒,出言相激,后来我才想明白……我习以为常的这些,都是你从未拥有过的,我的自怜自艾,在你眼里,与炫耀又有何异?”

晏霄喉头一紧,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手,僵硬着道:“我何时动怒了?你说的这些,我又何曾在意了?”

“是,你不在意。”公仪徵暗自叹息,放柔了声音轻轻道,“是我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