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间风月(65)

腥甜的香气伴随着林海的微风于鼻间萦绕,她微微睁眼,看着公仪徵左肩上被鲜血染红的道袍,恍惚了一阵。

第三十一章

回到密林之中,那些蒙面修士已尽皆不见了踪影,只有身受重伤的拾瑛变回了原形,皮毛黯淡,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晏霄见状急忙抱起拾瑛,试图将灵力渡入她体内,但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哪来多余的灵力滋养拾瑛重伤的经络?更何况一人一妖,灵力差异极大,对拾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反倒是晏霄因此身体一颤,自己气息又弱了几分。

公仪徵取出另一颗回灵丹,晏霄给拾瑛也喂了一颗,在她下颌处轻轻一点,失去意识的身体本能地咽下回灵丹,气息稍稍回了一些。

强敌在侧,公仪徵摸不出对方的意图,他微蹙俊眉,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面圆盘形状的法器,以灵力催动,便见一道光芒亮起,包围着公仪徵与晏霄,片刻之后,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晏霄眼前一黑,再次恢复光明时,已身在一个陌生之处。身旁是涓涓溪流,不远处有一个浅浅的山洞,晏霄怀中抱着拾瑛,由公仪徵扶着朝山洞走去。

“我用传送法阵将我们送到千里之外。”公仪徵解释道,“那人身份成谜,用意难测,但是公仪家与微生家恐怕不是安全之地,我先找个地方让你养伤,待你伤势痊愈,炼化了涌灵丹,我们再回去。”

传送法阵的法器炼制极为不易,一般也只是对敌之时应急,说白了,就是一个逃跑保命用的法器。

晏霄疲倦地点点头,又看向怀中的拾瑛。

“你看看拾瑛,她受伤很重。”

晏霄小心翼翼地将拾瑛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拾瑛本来火焰一般鲜亮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只见到肚皮还有不太明显的起伏。

公仪徵眉心微锁,伸手在拾瑛额头与背脊上点了几下,打通她瘀滞的气穴,又在她身周画下法阵,一道温暖的红光缓缓亮起,将拾瑛笼罩其中。

“这是火行法阵,可以帮助她疗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是妖兽之身,伤了妖丹,要想恢复还须得吸收妖气。”公仪徵皱眉道,“下手之人境界修为远在她之上,才能将她重伤至此……是那个雾影黑袍,还是另有其人?”

那人的目的若是涌灵珠,为何又轻易放手?那人的目的若是他,为何又不正面出手?那人若有此等修为,为何又藏头露尾?

公仪徵一时思绪纷杂,又挂心晏霄的伤势,无暇多想。

晏霄的手抚上他的肩头,目光落在左肩的伤处,皱眉道:“那寒星是什么,你的伤要紧吗?”

公仪徵仿佛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肩伤,他低头看了看,道:“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道剑气。”

“剑气?”晏霄眼波一动,“是拥雪城?”

“这世上只有拥雪城最顶尖的剑修,能有这么霸道的剑气。”公仪徵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相信,“我虽未见过破月剑尊出剑,但恐怕那人的修为不在剑尊之下。”

公仪徵有一句话藏着没说,那就是那人的修为,不在明霄法尊之下。

“难道是破月剑尊本人?”晏霄道,“那人藏头露尾,怕是有名有姓之人。”

公仪徵笑道:“法相尊者,哪个是无名无姓的?”

“我啊!”晏霄一脸理直气壮,公仪徵竟无言以对。

晏霄摇摇头,伸手扒开公仪徵的衣服:“你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吧,听说拥雪城的剑气霸道无比,你也不必强忍着。”

公仪徵确实是强撑着,左肩之内被剑气肆虐,已是千疮百孔,他一声未吭,只有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真实状况。

晏霄的动作并不温柔,拉下左襟时扯动了伤处,公仪徵呼吸一窒,肩上的鲜血又涌了些许出来,左臂长袖红了大半。

公仪徵看似瘦削,只是表象。宽肩细腰,修长挺拔的体格撑起了宽松的道袍,肩颈线条流畅优雅,如松鹤般孤高,胸腹肌肉结实紧致,似白玉雕琢而成,这身躯像神殿之上供人膜拜的雕像,凛然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晏霄略一失神,便匆忙移开了眼,看向他左肩的伤口。这一道伤口玷污了神像的圣洁,涌出的鲜血破坏了白玉的完美,却又勾起人心中潜藏的卑劣欲望——侵掠与毁灭。

晏霄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指腹轻触伤口周围,便感觉到肌肤之下颤栗。

“剑气如何拔除?”晏霄哑着声问道。

公仪徵呼吸凌乱而粗重,俊眉微蹙,低声道:“你灵力未恢复,先自行打坐调息,这伤口我自会处理。。”

晏霄闻言,冷哼一声,指腹微一用力,在伤口之侧按下,便听到公仪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公仪徵抬起眼,漆黑的瞳仁因剧痛而染上了水雾,似有三分委屈地看着晏霄。

晏霄沉声道:“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还分什么你我?你这剑气未能拔除,便只会成为我的累赘,若有强敌来袭,我可没有功夫救你。你先治好了伤,再给我护法。”

公仪徵哭笑不得,明明是关心的话,她偏要用伤人的语气说出。

别扭又心软的尊主啊……

公仪徵哑声道:“我已经封住了穴位,剑气被困在左肩,若是解开穴位,剑气不受控制,便会在体内冲撞。”

晏霄眉眼一动,心领神会道:“你解开气血的同时,我以外力将剑气逼出?”

公仪徵轻轻嗯了一声:“解开气穴之时,我只怕无力遏制剑气,只能靠你了。”

晏霄明白,两人必须同时行动,她早一刻晚一刻,那剑气都会对公仪徵造成更大的伤害。想起北海极渊之时,两人无言的默契,她觉得此事应该也不难。

晏霄将灵力运于掌心,目光紧紧盯着伤处:“你动手吧。”

晏霄话音一落,公仪徵便阖上眼,左拳一握,同时解开肩上气穴,同一时刻,晏霄的掌心打向公仪徵的伤处,将那道将欲侵入公仪徵心肺的剑气逼出体外。

一道寒星伴随着鲜血自公仪徵背后激射而出,轰上了洞穴石壁,整个洞穴为之震颤。

而这道凶悍无比的剑气至此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只在洞穴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达七寸的剑痕。

公仪徵受了晏霄一掌,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晏霄的前襟,晏霄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接住公仪徵软倒的身躯。

晏霄神色复杂地低头看向公仪徵,低声道:“若不是你挡在身前,那一道凌厉霸道的剑气本该是在我体内。公仪徵,你若想取悦我,也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不过受点伤,我并不在乎。”

公仪徵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听到晏霄于耳边的低语,他无法去思考如何回答,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在陷入昏迷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在乎……”

晏霄心尖柔软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既酸且痛,让她一时失了神,喉头哽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直到听着公仪徵失去意识后轻浅虚弱的呼吸声,她才缓缓收紧了双臂,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