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于安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唰啦啦地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就是不说实话,“……有点喝醉了,手抖。”
说着,就立刻转移了话题,“这茶量少,泡得也淡,你喜欢可以多喝点,晚上不会睡不着。”
晏岑特别配合他的小小心思,喝茶改了话题。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墙上的电子钟跳到九点,晏岑才见好就收,“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再拖下去,只怕对方会觉得不方便。
黎于安的眼底散着一丝并不清晰的醉意,努力克制着点了点头。
或许是白葡萄酒和啤酒混着喝的作用,他从刚才就涌上了缠绕的醉意和困意,只是怕在晏岑面前出糗才一再逼自己保持清醒。
除此之外,他也不舍得做那个主动喊停的那一个人。
晏岑瞧出他的这点醉意,后知后觉地懊恼,“不该让你混着喝的,难受吗?晚上住在这里会不会不舒服?要不……”
“没。”黎于安拒绝,“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太迟了开车也不安全。”
晏岑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他想起黎于安藏在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心,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了对方的选择。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见。”
“嗯,再见。”
黎于安起身目送着晏岑离开,内心涌出比刚才更强烈的不舍。
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外,他才放任醉意和困意破壳而出,没力气再去理会任何事,就这样软倒在了沙发上。
晏岑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室内的那点暖意。
连日来的孤独和痛苦重新在醉意的催发下伸出触角,盘根错节地占据了黎于安的整座心房,密密麻麻得几乎让他找不到丝毫可以喘息的机会。
黎于安拿起自己的大衣外套,闷头盖在身上,他闭着眼睛不看周围的一切,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那点愁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像是只过了五六分钟那么短暂,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黎于安费力地抬了抬酸涩的眼眶,又觉得是幻听,继续封闭回了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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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岑重新进门的那一刻,就看清了办公室内的场景——
没有任何多余的睡觉工具,黎于安就这么披着外套,蜷缩在了近乎狭小的沙发上。
他面对着沙发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或者这样才能找寻到一丝想要的入睡安全感。
晏岑蹙眉,缓步靠近时的余光往坐过的单人沙发上一瞥,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意外遗落的手机。
晏岑没空去拿自己的手机,只是靠近黎于安所在的沙发,温柔无比地弯腰唤醒,“于安?”
他小心翼翼地扯下没过头顶的大衣外套,像是生怕惊动了沉睡中的黎于安。
可衣服遮盖下的情况同样出乎晏岑的意料。
黎于安并没有睡着,反倒因为扯衣服的动静有些惊慌地睁了眼,酒意和孤独触发下的眼泪还在脸上无知无觉地肆意。
“……”
“……”
四目相对。
黎于安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自己醉酒入睡后产生的梦境。
他就这样呆愣愣地盯着晏岑看了好一会儿,再出口时带着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情愫,“……学长。”
又是这个称呼,又是这两个字。
晏岑心尖溢上一丝痛意,像针扎,不疼但尖锐。
理智被心疼裹挟,克制被冲动淹没,他用指腹轻蹭去黎于安未能及时擦去的眼泪,“又为什么哭?”
“……”
黎于安没接话,但就是确认了这是梦境。
毕竟,现实生活中的晏岑不会对他做这种事。
酒意加强了这道认知,他对准眼前的“梦境幻影”,无处发泄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黎于安抿了抿嘴,用清醒时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声调,“为什么……”
晏岑接话声更温柔缱绻,“什么?”
“为什么她们都只要裴焕?为什么她们都不肯选择我?”
“……”
“怎么、怎么就我没有家呢?”
“……”
“太冷了,我不想在这里睡,我也想回家睡觉。”
黎于安喃喃,极力憋着的哭腔比嚎啕大哭更惹人心碎。
晏岑深呼一口气,几乎不作任何犹豫就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体重比想象得更轻。
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让黎于安一惊,连带着酒意都击退半分。
他的手半抓半推地抵在晏岑的肩膀上,水雾犹在的双眸微微睁大,“嗯?”
晏岑将他圈得紧了些,“别哭了,我们不在这儿住了。”
黎于安本能地选择乖乖听话,哼唧,“去、哪儿?”
晏岑明知道他可能醉酒意识不清,但还是如实告知、征求他的意见,“我带你回我住的地方,将就一个晚上,行吗?”
“……”
黎于安听懂了,但又不太确定。
这梦太逼真了,好像是真的?可是晏岑不是走了吗?他怎么会绕回来呢?
黎于安闷声不吭分析了半天,徒增满脑子乱糟糟,白努力了。
晏岑又低声问了一句,“于安?”
黎于安哼唧,“回家。”
说完,他干脆壮着胆子偏头轻轻靠在晏岑的肩膀上,一副任由对方做主的软乎模样。
【第012章】
车子平稳驶入了私人车库。
晏岑侧眸看去,黎于安正被酒意驱使着,在副位上睡得迷糊。
他快步下车,绕到了另外一边。
接连两道的开关门声惊动了黎于安,他像是忽然被吓到地睁眼、挺身,却又在安全带的限制下跌落了回去。
“嗯……”
“别急。”
晏岑及时解下了他身上的安全带,站在车门边微微探身,“到了,清醒着吗?”
黎于安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修长的睫毛软乎乎地扑闪了一下,透出一点平日决不轻易释出的软意和脆弱。
晏岑没多问,只是举止轻柔地又一次将他抱了起来。
“……”
虽然是室内的私人车库,但车内外还是有温差在的。
黎于安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被冷到打了一个小抖,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鼻音。
晏岑抓着下滑的外套将他圈紧了些,快步朝家中走去。
…
晏岑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独自住在单人公寓里。
早些年设计时就没多留客卧,而是把这块空间改成了健身器材房,这一会儿自然没有多余的房间让给黎于安睡。
晏岑没有半点犹豫,径直带着黎于安进入了自己的主卧,将他温柔放置在自己的床上,还帮忙脱了鞋袜。
“唔。”
黎于安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子,不太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在哪儿?”
“在我家。”
晏岑温声解释,扯过一边的被子,“冷吗?”
黎于安将被子从自己的身上扯开,嘟嘟囔囔,“我没洗澡呢,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