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前任变兄长(34)
谢无极靠在半山腰的洞府门外, 绽放着莹绿色花朵的灵树随风摇曳,簌簌花瓣落下,谢无极懒散地抬手接了几片, 花瓣在接触到他掌心后瞬间化为灰烬。
他厌恶地拂开, 半阖着眼问了一声:“想家了?”
黎瑶愣了愣。
家?
独世宫算什么家呢。
或许刚穿来时怕这怕那, 人生地不熟的,会把那里当成家,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那只是她想逃离的,属于怪物的巢穴罢了。
黎瑶一言不发,谢无极难得话多,慢吞吞地散漫道:“很快就回去。”
回不回去又能怎样?
不回去黎瑶反而还放松一点。
独世宫偌大的宫殿好像一块石头压在她胸口, 一天无法离开就一天喘不过气来。
黎瑶转过身,还是不说话, 就蹲靠在山崖边,盯着下面翻滚的云雾继续发呆。
谢无极鲜少被这么冷淡对待,谁敢给他脸色看?敢那么做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黎瑶倒也不是给他脸色,可只是不理人已经非常新鲜。
“不问问本君为何不回去?”
……有什么可问的,知道得越多离开时就越麻烦,黎瑶捂住耳朵,刚想装作又聋了,谢无极就笑起来。
“真蠢。”他莞尔道,“你那些拙劣的把戏若无本君配合,什么用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可面对他,谁的把戏能不拙劣?
步家主那些把戏在他眼里就聪明到哪里去了吗?
黎瑶谦逊地保持安静,她越是不肯吐露一个字,谢无极就越是想挑衅她,看她绽放热烈的情绪,就像在黎家时那样,哪怕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表情也是很好的。
“突然想起,那日步清秋第一次来独世宫,你把自己的寝殿腾出来给她,本君命你好好反省。”
旧事重提可真不是谢无极的风格。
黎瑶乌沉沉的黑眼珠望过去,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好看的唇开合:“你讨好别人的样子真令人厌烦,每次看见都让本君倒胃口。”
“……道君当初的话我记忆深刻,实在不必再深度解读一番。”
“还没说完呢。”
谢无极突然撑着手臂朝她倾身过来,明明距离还很远,可黎瑶仍是本能地朝后仰着躲避。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她就坐在山崖边,看着就像是要倒下去了。
事实上黎瑶是有把握的,她修为并不算低,不说掉不下去,掉下去也不会怎样。
可谢无极并未置之不理。
他眨眼间到了她身边,责怪道:“小心些,真以为这是什么随便的地方,掉下去也不会如何?”
黎瑶一顿:“这是什么地方?”
谢无极不肯转移话题:“本君第一次见你时,你聪明得很。也不知怎的,把你带回来后反倒是越来越呆。”
他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嫌恶地说:“如旁人一样只知瞪着眼睛盯着本君,实在看不出最初的机灵。”
黎瑶蹲得有些手脚麻痹,使劲推开他站起来活动筋骨。
谢无极干脆就自己靠在涯边,风吹起他凌乱的长发,如玉的侧脸光洁白皙,朝着她的这一面是那只灰蓝色的眼睛,像灰暗的天空,弯起来时有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和危险。
“你好像很介意步清秋,有什么可介意的呢?本君早就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她怎么配和你比。”
黎瑶真的不想再听他说这些。
她不再躲避话题,直白道:“道君别说了,前事已了,人都不在了,没必要再提起。”
“是吗。”
“是。”黎瑶看过来,“道君命我反省,我也已经反省过了,到此为止吧。”
谢无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得对,你确实反省过。你的反省就是摸我,绑我,咬我,忤逆我。”
黎瑶面色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后还会讨好别人吗?”他突然这么问。
黎瑶想到曾经的自己,那算什么讨好?
她只是想要对一个人好,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主观和被动,有所图和无所图,真心和假意,截然不同。
但和一个神经病寡王说这些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谈论感情的事。
“不会了。”黎瑶云淡风轻地说,“再也不会。不管是对道君还是对别人,都不会再有发生同样的事了。”
终此一生,她都不会再对男人这种生物抱有兴趣了。
谢无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只是靠在涯边任由自己如沸水般蒸发,侧对着黎瑶从袖里乾坤取出什么,颇为认真地鼓捣着。
黎瑶看他一眼都嫌多,所以根本没在意他在做什么,只想着怎么继续自己的计划。
所以等一条漆黑的鞭子递过来时,她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答应你的鞭子,拿着。”
天赋异禀的无极道君,不但道法高超,于炼器之上也是天下第一。
这世上可不是谁都能以人之命魂作为法器铸造命剑的。
黎瑶注意到他身前摆着一个小巧的金鼎,天色也不知何时变得很暗,夜幕深沉,圆盘似的月亮高挂天空,今夜竟是个满月。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黎瑶只想和谢无极划清界限,不可能要他这么好的东西,但她根本拒绝不了。
“本君答应的事从不违背。”
他将鞭子扔到她手上,她看到他稍纵即逝的掌心,已黑烂一片。
他到现在都还没疗伤祛毒,却给她制好了鞭子。
黎瑶将鞭子握在掌心,真的蛟龙筋和假的就是不一样,拿在手中十分顺手,和她的金丹有种微妙的契合。
很好,她很喜欢。
可也仅此而已。
喜欢归喜欢,没有任何感动,也并不怎么想要。
黎瑶看向谢无极:“道君还是看看自己的毒吧,为我解毒时那么轻松,想来自己解毒也不会太难,何必一直拖着?”
谢无极斜睨过来:“一提这个,就很难不想起为你费了一把命剑的事。”
“您又得了两把不是吗?回去炼制了就有了,不过。”黎瑶顿了一下,“是谁害我中毒的呢?不是道君自己吗?道君这是自作自受。”
谢无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小瑶。”他吐字清晰地喊她,“怎么说呢……突然又有些怀念你从前的样子。”
他倾身过来,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想到自己的体温,不打算把她烧死,所以只能作罢。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你如今的模样更有趣些,但过去的样子也没有那么想象中那么讨厌。”